相比艺术性颇强但颗粒无收的《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和《塔尔》，11提7中的《瞬息全宇宙》无疑是本届奥斯卡金像奖最大赢家。

《瞬息全宇宙》幕后制作公司A24，包揽最佳影片、最佳导演等大奖而备受瞩目；杨紫琼也凭这部作品，成为了多年来第一位奥斯卡亚裔影后，实现了从“秀莲”（《卧虎藏龙》）到“秀莲”（《瞬息全宇宙》）的蜕变。

亚裔面孔占领好莱坞主流舞台确实值得欢呼，但兴奋之余我们将视线重新聚焦回作品本身，《瞬息全宇宙》到底配不配得上“奥斯卡最佳影片”？

从商业类型的突破来看，它的创新是史无前例的，很多人N刷后依然无法给《瞬息全宇宙》贴上合适的类型标签。

这部电影平衡了科幻、喜剧、悬疑元素的同时，还映射出某些现实主义哲思。它不仅讲清楚了多元宇宙的概念，还无时无刻不在“戏弄”经典——它对老片的致敬、玩梗多到让人叹服。

但《瞬息全宇宙》的口碑相对两极。一部脑洞电影的信息量太过庞大，会拔高观影门槛，从头到尾能跟上主创思路的，会认为是它是以小见大的神作，而没有被脑洞吸引的观众，则大多观感疲惫，甚至会觉得主创过于陶醉在“多重宇宙穿越”的创意里。

在无数个平行宇宙来回魂穿确实是整部电影最大的趣味。就像电影另一个译名《妈的多重宇宙》一样，秀莲（杨紫琼 饰）在多个宇宙里的穿越、摆烂、发泄，呈现出荒诞和无厘头的气质。

55岁的美国华裔移民秀莲，像大多数普通中年女人一样，被家庭和事业折磨得筋疲力尽。丈夫懦弱，女儿叛逆，洗衣店被税务问题纠缠不清。正当她和丈夫威蒙德（关继威 饰）在税务局报税时，一向软弱无能的威蒙德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一边上演“黑客帝国”一边告诉秀莲，“你是多重宇宙的拯救者！”

原来，威蒙德被来自阿尔法主宇宙的威蒙德魂穿，他告诉秀莲，多元宇宙稳定性受到大魔王的威胁，而秀莲作为所有平行宇宙里混得最差的版本，肩负着恢复宇宙稳定的使命。

影片默认平行宇宙的存在，但这个概念开场没有任何的科幻解释或奇幻铺垫，很多观众前一秒还沉浸在秀莲一团乱麻的生活难题里，突变的画风让人措手不及，甚至让人怀疑这是秀莲的一场梦。

其实影片最大的趣味点也在于此。故事从现实的鸡毛蒜皮开头，但叙述逻辑却超脱现实，天马行空。

秀莲意识穿越见到了其他宇宙的自己，有同性伴侣的香肠手人、功夫巨星、耀眼的戏曲家……甚至是个男人，或一块石头。天马行空的身份想象，喜感十足。

最无厘头的是影片设置的穿越方式。除了借助特质机器，秀莲还要完成特定的「小概率行为」，才能获得其他宇宙的意识和技能。比如对着反派表白，吃粘在桌子底下的口香糖，有些行为十分少儿不宜。

这种摸不着头脑的恶趣味设计，消解了秀莲与反派对决的紧张感，配上动漫风格的前卫运镜，充满周星驰式喜剧的味道。

这种荒诞不经的搞怪贯穿了影片的前半段，正当你以为这就是一部无厘头功夫喜剧时，反派大魔王的身份揭露，让影片画风再次拐了个弯。

原来，要毁灭多个宇宙的大魔王正是秀莲的女儿Joy（阿尔法宇宙版本）。Joy在阿尔法宇宙里被秀莲进行高强度穿梭实验，体验过太多人生宇宙的她，大脑不堪重负，却始终没有选择自己人生的自由。

在秀莲的生活里中，Joy同样是被家长式傲慢困扰的一方，秀莲作为母亲几乎从不关切女儿的内心世界，不接纳她的同志身份，挑剔她不完美的身材，Joy屡次与母亲沟通都只能收获无效交流，逐渐心灰意冷。

多重宇宙中命运轨迹的不谋而合，让电影一下子从不正经“屎屁尿”走向了“母女关系”的严肃探讨。

影片中的“贝果黑洞”，隐喻Joy对母亲的积怨，同时还夹杂着愧疚。Joy逃不出秀莲的掌控因此黑化，走向了“毁灭吧，累了”的虚无主义，但同时，她看过秀莲在其他宇宙的无数种精彩人生后，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就是让母亲如此失败的罪魁祸首。

正是她这个女儿的存在，让秀莲只能困于母亲的身份，围绕着鸡毛蒜皮打转而无法探索广阔人生。

这种女儿对母亲爱恨交织的复杂情感，去年迪士尼动画《青春环游记》中也曾出现。这两部电影，都选择用“爱能超越一切”破解剑拔弩张的母女矛盾。

秀莲得知要杀死的大魔王是另一个宇宙的女儿，立刻“倒戈”，试图用话语感化绝望的Joy。两人在石头宇宙中静默的交谈，是整部电影的名场面，也是对母女关系如何保持融洽的终极注解。

只要还爱着对方，这段关系就永远不会走到尽头。《瞬息全宇宙》在母女和解中走向尾声。

圆满的结局与影片光怪陆离、犀利的气质有些违和，因此被许多观众诟病，但考虑到近年好莱坞过于“政治正确”的影视表达风向，《瞬息全宇宙》选择用爱化解复杂的现实议题也并不奇怪。更何况，因爱而隐忍本就是多数东亚家庭的活法。

考虑到近年奥斯卡注重人文关怀的颁奖风向，团圆内核的《瞬息全宇宙》能横扫也是意料之中。至于够不够分量，客观来说，它算不上神作，但绝对是后疫情时代里最具想象力的佳作。

【文/葵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