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天,票房67.58亿元,中国影史总票房第二的春节档。
电影市场久违的喧嚣回来了。
春节期间,《满江红》《流浪地球2》两部头部电影领航,收获了口碑与票房的双重成功。相比之下,囊括了梁朝伟、王一博等知名主创的《无名》的成绩则稍显黯淡。
毅然进军厮杀激烈的春节档,《无名》固然展现了文艺片的突破勇气,但7天5亿元的票房也在客观事实上印证,文艺片要走进大众心里,走向票房高处,仍有一段不小距离。
“平三淡四”反成黄金期
文艺片过去偏爱集体过春天
和一般商业性电影不同,传统文艺片往往在春季,特别是三四月份上映。
一方面,这两个月处于春节档和五一档之间,往往属于市场淡季,适合文艺片慢慢播放,观众回味咂摸,口碑持续发酵。
《白日焰火》《警察日记》《岁月神偷》《桃姐》等经典文艺片都是在此时期上映。
在上映第62天票房正式突破1亿元,被称为“文艺片票房逆袭的奇迹”的《隐入尘烟》,原定计划上映时间也是在2022年2月25日。
另外一方面,文艺片并不像商业片早早确定档期,而是通常先安排在柏林电影节、鹿特丹电影节等各大电影节上亮相。早年间陆川导演曾在采访时表示,“电影节是文艺片唯一的出路”。
在日趋唯票房论的影视创作环境下,文艺片的生存空间逼仄有限,对于创作文艺片的独立电影人而言,世界几大知名电影节往往是他们崭露头角的重要平台。影片在海外载誉归来后再行上映,还可以凭借奖项吸引一部分慕名而来的观众。
《白日焰火》《岁月神偷》《隐入尘烟》都是在1-2月斩获柏林电影节重量级奖项后,马不停蹄地安排在国内上映。
对比之下,作为一部文艺气息浓厚、有一定观影门槛的电影,《无名》登上关注度空前、票房厮杀激烈的春节档舞台,本身就是一种成功。
在偏喜剧的合家欢式电影之外,《无名》以唯美的视觉处理与非线性叙事讲述光明与黑暗的对决,以炉火纯青的暴力美学满足多元化的观众审美,也让更多的观众接触到文艺片这一类型题材,为进一步打开文艺片的公共面向、公共传播、公共接受做出大胆的尝试与努力。
“隧道尽头终有光”,创作者与观众的双向奔赴,也从侧面印证了当下大众影视鉴赏水平的提升与审美包容。
商业性与艺术性的平衡
文艺片的永恒难题
从结果来看,《无名》的票房相比于一般文艺片而言,已经称得上是可喜可贺。
特别是豪华的演员阵容得到很多关注度与话题度,使得《无名》早在上映前预售票房便位列前三甲。
然而和同档期电影相比,《无名》的最终成绩显然落后于头部梯队,口碑也呈现出两极分化。
《无名》中运用了大量倒叙、插叙、闪回镜头,在时空的交错中将观众“卷入”上海革命时期的漩涡,喜爱的观众在走出影院后依然对从《罗曼蒂克消亡史》后便确立的程耳式美学风格回味无穷。
而“画面高级,质感一流,就是叙事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的豆瓣热评,则代表了更多渴望在春节放松大脑的观众感受。
春节档开始一天后,其他影片豆瓣评分已纷纷出炉,只有《无名》的评分姗姗来迟,且短评页面顶上至今悬着“当前观众意见分歧较大,随即展示部分短评,请谨慎参考”,宛如迟迟不肯落下的达摩克利斯剑。
《无名》导演程耳曾在采访中表示:“真正的好电影一定比商业更商业、比艺术更艺术。” 然而文艺片的特质,决定了其在必要时刻必须为了艺术性牺牲商业性。
过于高悬的情怀、实难为之的现状、有限的核心受众群体,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成为掣肘文艺片为更广泛的观众群体所接受的重要原因。
即便是口碑较好的经典文艺片,在市场折戟也是常态。
欧洲三大电影节的常客,凭借 《桃姐》横扫威尼斯电影节4项大奖的许鞍华导演,此后再次执导文艺片《黄金时代》,历时四年、星光熠熠、制作费用超过7000万元的《黄金时代》,最终票房不过5000万元。
票房体量上,文艺片和商业片的市场鸿沟仍然巨大。
创造了1亿元票房的《冈仁波齐》和斩获1.7亿票房的《二十二》已经称得上是文艺片高光时刻,囊获金马奖诸多重量级奖项的《七月与安生》也仅仅有1.67亿的票房。
某种意义上,“大热”与“文艺”本来是不可兼容的一对词语。
纵观文艺片发展史,也只有联结普世化情绪,击中大众心理与民族情绪的影片,才能勉强实现票房过亿的突围。关注慰安妇题材,引发诸多明星关注转发的《二十二》如此,票房低开高走的《隐入尘烟》也是如此。
在《隐入尘烟》中,导演李睿珺用133分钟讲述了两个“边缘”人物的故事。两个被社会“抛弃”的人相遇,没有自怨自艾,也没有自暴自弃,而是通过日复一日的辛勤劳作,得到来自土地的回馈。
有网友称,“西北大地种不出玫瑰,小麦印花是最汹涌的爱意。”
两个平凡大地上的小人物,以不追逐繁华的质朴唤起观众的感动与共鸣,最终实现票房的逆袭,也再一次印证了,支持文艺片可持续发展路径的,最终还是作品口碑。
宣发无定律,文艺复兴具有偶然性
“一片一命”是常态
除了作品质量,缺少成熟的、可复制的宣发路径,也是影响文艺片票房的重要因素。
与商业片不同,商业片往往类型明确,目标受众清晰。连续多年在春节档低调揽金的《熊出没》系列动画大电影,主要卖点为合家欢、亲子,宣发定位明确、宣发手段简单且直接有效。
但大部分文艺片的宣传缺乏精准的观众画像,也找不到与受众沟通的方式。所以,泛娱乐受众乃至于普通影迷也都兴趣缺缺,去电影院看一部受众不明晰的电影。
也因此,摸不准观众脉搏的文艺片的宣传“打法”格外光怪陆离。
通常来说,核心主创是文艺片营销的主要法宝。
《无名》在开播之前预售票房能够登顶,与其所绑定的影帝梁朝伟与青年演员王一博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粉丝经济”提供了最大助力。
如果没有知名演员,导演便是营销的重点。第51届金马奖最佳男主角和最佳新导演,演而优则导的陈建斌拉高了影迷对《一个勺子》的期待。于是,《一个勺子》便把营销重点放在陈建斌身上,并最终收获了逾两千万票房。
也有贴合社会议题的文艺片如《送我上青云》,在宣发过程中和主演姚晨深度绑定,同时以“寻找同类”作为影片宣发的Slogan,激发观众对于女性议题的讨论,实现了文艺电影的“雁过留痕”。
而对于本身主创缺少知名度的文艺片而言,宣发更加困难重重。
捉襟见肘的费用预算,微乎其微的排片占比,冰冷的拒绝与碰壁,是文艺片在宣传时遇到的常态。
事件性营销、削弱文艺片标签、学习商业片宣传路径都成为文艺片探索自救的方式。
《百鸟朝凤》上映初期赶上了《美国队长3》,每天几乎没有排片,制片人方励惊天一跪求排片,吸引了足够眼球,为《百鸟朝凤》争取到了远超预期的排片,最终票房达到了8675.2万元。
由胡歌、桂纶镁、廖凡和万茜主演的文艺片《南方车站的聚会》,为了吸引更多的观众走进电影院,片方决定把影片的宣发节奏向悬疑犯罪和大咖云集方向转移。
《地球最后的夜晚》则仿照商业手法包装,在抖音等短视频平台进行 “一吻跨年”仪式感的营销,不断拉高观众期待值。首映当天电影票房超过2.5亿元,然而“看不懂”的首轮口碑反噬立即到来,票房呈现断崖式下跌。
而与《地球最后的夜晚》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短视频平台用户对于《隐入尘烟》的自发二创,最终导致了这部电影后劲十足。9月2日,上映后的第57天,《隐入尘烟》以超过800万的票房登顶单日票房榜,《独行月球》和《新神榜:杨戬》位列其后。
无从模仿复制的宣传路径,导致了文艺片“一片一命”个性化境遇。
从这个维度来看,《无名》闯入春节档,借“流量”与“档期”之势,引发更广维度受众群体对文艺片的关注,未尝不是为文艺片的未来摇旗呐喊。
中国电影需要大制作的头部电影、满足观众娱乐需求的商业电影,也需要兼具人文温度、时代广度与社会锐度的文艺片,百花齐放方是春。
而真正经典的文艺片,从来不是孤芳自赏、也不是晦涩隐喻,而是能够道出人人心中皆有的普世情感。能够做到这一点,文艺片就能从“小众片”转化为相对的“广众片”,也希望更多的文艺片导演能够雕琢剧本、讲好故事,让人物回归故事本身,以情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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