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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好多人都在看《狂飙》。前面我在《
倦怠社会,“去有风的地方”
》里说,近期年末年初的热播剧都带“风”,《去有风的地方》《纵使疾风起》《向风而行》等等。对,《狂飙》也是风,还是暴风,骤风,聚集的大风。
这部剧让两个演员——张颂文和高叶都火出圈了。比较高兴的是,这个时代正在奖赏遵循长期主义的人、在绝境里涅槃重生的人。也比较担忧的是,新生力量显然没有了一股带动社会潮流的新的精气神。
《狂飙》本身讲的也是个长期主义的故事——意气风发的刑警安欣与倍受欺负的鱼贩子高启强相识,而后随着高启强逐渐偏离正途,安欣意识到在京海市社会发展的背后正是以高家兄弟为首的黑恶势力暗流汹涌,两人分道扬镳,并展开了长达20年的正邪较量。
现在这个时代啊,若你没有十多年二十多年的积淀,真的是没法撑出格局和影响力来。
我是热爱写人物的,特别是低谷逢生的人物,说回这两个同时从长期配角至暗时刻走向高光时刻的男女演员。那些长期在低谷积累的能量,在专业领域积累的气场、精神力量,在这个时代是有意义的。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在拼,都在等运气,等机会,等翻盘。在长期的视野里,我们看到了各种各样合情合理的放弃。于是那些长期挣扎最后还屹立起来的人,成了少数。
这让我想起了,梅尔和塞利格曼的实验,那些被电击过的狗,很多受过创伤的人,都放弃了,他们沉浸在自己已知的恐惧当中,不去冒险寻找新的选择。
其实,人对于康复需要两个最最基础的条件,就是韧性以及能动性。韧性是什么,就是重塑、自愈能力;而最高级的能动性,就是超拔、升华。从痛苦和努力中不放弃寻找积极的意义。
每一个成就的来源,都源于自己的基本精神的健硕与挺拔,最后还能予人喜,拔人悲,自然能够有别样的精神境界。
博尔赫斯说的,任何命运无论多么复杂漫长,实际上只反映一个瞬间,那即是人们彻底醒悟自己是谁的那一刻。
懂得自己是谁,怎么行动,就会有无穷的静气,就不会浮躁,不会因为别人三言两语的挑衅就动了自己的意志,影响自己的情绪。杨绛先生最有静气,她的代表性的话是——“如果别人说你两句,你就受不了了,被别人说两句话,干扰得吃不好,睡不好。你想你得多脆弱啊。何必计较呢,在乌鸦的世界里,天鹅也有罪,思想不在一个高度,尊重就好。”
有些人就是大器晚成,但老天爷会奖赏从来不放弃努力的人。越来越觉得,别人给你的,永远没有自己给自己的多,无论是物质力量还是精神力量。你的低谷是自己熬出来的,就跟别人花了大力气拯救你的、资源扶起来的不一样。
你识别自己的机会、盘活自己的资源,你知道你永远得持续研究,得改变自己。你不会再追求确定性、安全感,你会去用自己的方式散发出独特的魅力,去面对任何的角色和场景。
女士优先,我先说高叶。
这个存量时代,人口都不怎么增长、新生力量接续不上,发展逻辑也是看盘活存量资源,于是,那些长期努力的人被发现了。
存量里,其实充满了过气的人、停歇的精神、舒适的混圈文化,也充满了那些璞玉浑金终于被发现的可能性。
我看到高叶的一个演讲视频里说,她的同学都出去拍戏了(她跟朱一龙同班),她却没戏拍,于是开始质疑自己,可是能做什么呢?只能踏踏实实把基本功学好,把所有难熬的时间用来和自己相处,看书看电影,看剧健身。
她说,和自己相处其实是非常难熬的。如果你去夜店、去谋营生、去放纵,当机会来的时候,你是抓不住的。不用好的状态去迎接好的机会,也是撑不起来自己的发展的。
对于演员而言,其实片场的生理上的难受都不算是太艰难的,比如夏天的炎热、冬天的冷,而是漫长的等待中守住自己内心的纯真,来对抗这个世界的冷漠和现实。
她在片场遭过很多罪,比如被冻着绑在树上一天一夜,被胶带憋了两分钟差点死等等。她是拼了命才走到今天的。人啊,结果都是靠强大的内心存活在这世界上的。
她和张颂文的演技,还专门诞生了一个词儿,就叫“剧抛脸”(注:每演一部戏,演什么像什么,下一部戏也没有上一部戏人物的影子)。因为她们的内心足够丰盈,表达方式又没有堵塞之处,随物赋形,突破了技艺,有了某种悟性和道行的感觉。
我最近研究人应该怎么养自己的气和志?其实低谷和绝境时期,才是养气最佳之时。远离人山人海,远离声色场,保持自己的孤独姿态,多学多看多历练的姿态是必须的。快就是慢,慢就是快,厚积薄发。
低谷就是修炼的时候,回归到自身。去名山大川吸收天地浩然正气,去社会和生活本身去感受大地悲情,去茂林修竹去接生发之木气,去某个曲径通幽的研究之门去专研一个领域,长期做好一件事情。其实,守一,也是守住自己。
“一气混沦生复生,有形有心即有情”,其实人与人,每天的物质拥有量都差不多,能吃多少东西,能住多大的床,穿多好看的衣服?关键的差别是气场怎么样。
气是什么,是建立在对自己正确的认识之上的信心,是冷静、沉着、有条理、不张狂,是洞然自知、不徇物、不徇忍,走自己的路,就是与众不同,不同流合污。
有低谷考验的人,接住了,就是老天专门培养的人。我们女性要越来越喜欢自己的三十四岁,甚至四五十岁,岁月历练的力量和智慧,在这个时代是越来越有价值的。
再说说张颂文。他从2004年出道,等了快20年,终于以硬实力获得认可。
他对大部分演员的处境感同身受过,于是奋力地呼吁改善中国99.5%的演员的处境,因为他们有的都赚不到生活费,几个月就几千块。娱乐圈是贫富差距最悬殊的。
真的希望他和高叶,能够继续修炼自己,不迷失,不受名利的诱惑而膨胀,让人品、格局、气场这些东西,进入那个审美单一化的娱乐圈。
张颂文的人生经历很多元,他曾经做过印刷厂工人、饮料销售员、空调安装工、酒店服务员、饭店经理、导游等工作,在24岁以年纪最大考入北京电影学院高职班。进去发现,他不仅是全班年纪最大的,也是全校年纪最大的。他不知道自己也马上成了那99.5%。
他演的反派,高启强,人性的层次更加丰富。他说,坏人如果一出现就是坏的恶的,就坏不了多久。“在京海,高家看上的东西,迟早是高家的”,坏人如果没有底蕴,怎么撑得起来这样的场面。坏人也会有气势和底蕴。
张颂文说,热爱一件事,是不会觉得苦的。他可以为了拍好吃馄饨的戏就绝食三天,在《隐秘的角落》里,他用思念自己母亲的代入,来表现剧中失去女儿的痛苦。
他的内心有多强大?他毕业后谈过几百个剧组均失败。于是,他认为再小的角色,也是机会。
他的微博和视频号充满的都是真实的生活。不虚饰,不形容,就是自然流出的那些所见所闻。那些向生活本身学习的东西。他自己的视频号,拍的就是所见所闻,比如,在江门拍的是“原来渔船晚上是会亮着闪等你”等等。一个人如果经历过低谷,曾经被生活冷落,会变得体谅、温柔、包容,对平常事物都多了新的一重接纳。
《人物》对他的报道里说,“拍摄那天,他妆发完毕,化妆师问他衣服合不合身,他笑着点点头。接着,周围的人忙开了,他悄悄下蹲,把长了一截的裤脚掖了进去”。
他说他背不了台词,必须有当下感受。把弹性和变化性演绎得淋漓尽致,就只能靠灵性和悟性。他在《狂飙》里演坏人,进行的心理程序是——相信、接受、代入、感受,但不与之共情。
其实,还有他在《扫黑·决战》中的演技,更是充满了爆炸的创造力,作为贪腐人员在狱中无剧本7分钟即兴表演。这已经是浑然一体的自导自编自演的境界。一个人内心无阻力,是可以让输入输出系统,保持了行云流水的状态的。这就真的是一门艺术了。
他依然可以很自由地调动着他眼里的光,来展现人物不同阶段的不同层次感。比如高启强三个人生阶段的变化。
他内心的柔软,让他富有表现的弹性。谁受的苦越多,理解生活的素材越是热烈。他13岁那年母亲得了晚期肝癌,16岁开始做各种小工;考上北影之后,他用石子含嘴里练习普通话,在操场上高声念台词……。难看、窘迫、挣扎、苦痛,置换出了真实的演技。
他的人生是有贵人的,隐居在零下二十几度的北京郊外,也在那一年,他的气变了,他偶然结识了经纪人赵玉德(曾经带过黄秋生、舒淇等),因为欣赏他也专门从香港搬来只带他。
生命是需要贵人帮的,吸引贵人的就是那股子气场。赵玉德从来不逼迫他接戏,就这样等了8年。张是那种冷死都不会为了煤去接自己不想拍的戏的人。后来赵玉德也生活困顿了,张颂文这才多接了戏,包括《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以及《西小河的夏天》。
生活如戏,不幸的是,那一年,赵玉德心梗去世了。他的生命感里堆满了对他至关重要的人的死亡,他怎么能没有精神力量!演戏就是用自身素材去诠释角色,他的生命经历足够深刻。
写诗的人,应将“体悟”置于“诗歌”的至高处,演戏的人,也本该如此。人生的秘密不是一个有待解决的问题,而是一个等待被体验的现实。这就有了超越的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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