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视频 | 言寺、kino
文 | kino
《无名》宣传标榜“超级商业片”,上映后,#电影无名有观看门槛吗#,#无名 隐喻# #无名官微称网传豆瓣分数为谣言#等话题登上热搜,迄今该片豆瓣评分因存有较大分歧仍未开分。
映前映后,这部春节档影片都话题不断。
导演程耳为人低调,产量也低,从影十六年来,目前仅拍摄四部电影长片。他也很有明星缘,上一部作品《罗曼蒂克消亡史》集结葛优、章子怡、浅野忠信、倪大红、袁泉、闫妮等众星,全是冲着程耳的名号而来。《无名》亦然,主演梁朝伟明确表示,他就是想在自己的作品序列里有一部程耳风格的电影。
在《罗曼蒂克消亡史》里,程耳借袁泉和闫妮的对话,说“这部电影是拍给下个世纪的人看的。”新作《无名》真的就亲近观众、变成超级商业片了吗?这些绕来绕去的定义,实际上都得从导演程耳这次的创作来辨明。
变
六年多前,《罗曼蒂克消亡史》贺岁档上映,一出30年代旧上海群像戏,有战争、有黑帮、有枪战凶杀、还有娱乐圈的红男绿女.....吸引观众的商业元素并不少,档期也火,但票房不如预期。
一部作者化鲜明,有一定审美门槛的电影很难大卖,也很难讨好大众。等来《无名》,程耳依然在大制片系统里坚持个人风格表达,投资大,明星多,一个看上去像是拍小众艺术片的导演,持续获得如此庞大的资源,其实很奢侈。
相比前作,《无名》加入了更多商业性,预告片片尾甚至打出“超级商业片”的宣传语,带点冷幽默,也带点自嘲,程耳的电影怎么可能是典型的商业大片,显然他背负着更大的压力,不仅是成本回收、票房盈利,也需要找到更多理解他的电影观,理解这个故事的人。
主演梁朝伟+王一博的组合很有关注度和话题性,上映前期预售票房登顶,上映首日票房也迅速超过《罗曼蒂克消亡史》的票房成绩。
对这两人怎么拍?拍梁朝伟,一场何先生见张先生的戏,梁朝伟的神情显山不露水,表面微笑自信,心里紧张发慌;一场何先生审讯江小姐的戏,一个缓缓后拉又前推的长镜头,配合梁朝伟的念白一气呵成,程耳很懂得怎么拍梁朝伟诠释隐忍的好戏。
拍王一博,非表演科班出身,程耳也懂得怎么拍初演电影的新人。他往往用单个短镜头或单场戏去捕捉王一博演绎冷酷无情,嚣张暴烈、心伤落泪的不同情绪。
《无名》增强的商业性,还体现在激烈的动作戏上,这是程耳目前电影里打戏含量最多的电影。叶秘书雨中暴打日本兵、何先生和叶秘书在楼道里数十回的贴身肉搏,搭配凌冽的手持镜头和程耳电影里罕见的快节奏剪辑,确实有了“超级商业片”的味道。
程耳没有让打戏只沦为吸引票房的打戏,何和叶不是为了打而打,他们的打斗同样藏有悬念。起初以为是何为救妻而打,待到揭晓叶的真实身份,回头发现原来他们是为演给日本人看而打,那么打之前叶换紧了领带,也才有了更深的意义。
何先生、叶秘书、王队长、张先生、唐部长、陈小姐、江小姐、方小姐等,每个人都有身份之谜——谁是共产党的特工,谁真正效忠汪伪政权,谁是政治投机派等疑问悬挂整部影片,《无名》比程耳以往作品更加强化悬疑类型叙事的能量,更加调动观众进入迷局中,更有商业类型片的属性和手段。
当影片揭晓叶秘书是何先生打出的一张王牌,也变成全片最后震惊众人的反转点,这一手笔是否符合情节和人设逻辑,转变是否合理得当,也引发争论。
在程耳看来,《无名》的完成度已经很高,他认为电影没有商业和艺术之分,只有严肃与不严肃之分,他曾说想拍出像昆汀、伊斯特伍德和比利·怀尔德那样无法区别商业和艺术的严肃的电影。
在《罗曼蒂克消亡史》下映时,程耳以《七武士》志村桥的对白写了一篇文章叫《对得起这碗白米饭》。他说,“欲望无休无止,但我们要注意吃相,对于这份工作,我们应有起码的品味与现时代的审美,趋于准确的表达,不要让观众在漆黑的电影院里,因我们的草率无知甚至胡闹而感到羞愧。强大过后更应该克制贪婪,否则只会越拍越差。”
《无名》上映前,程耳说不要低估观众,“不要觉得观众理解不了,他们连自己的人生都可以处理,他们难道还处理不了一部电影吗?不要认为自己比观众更懂审美,不要觉得自己比观众更懂人性。”
程耳的电影无论怎么变,终究是要找到自己的知音伯乐。
不变
虽然商业性多了,程耳并没有丢失自己电影的本色,《无名》还是一部带有很强文学性和浓烈程耳美学的影片。
从1938年到1946年,从广州、上海到香港,《无名》拍的是抗战历史里那些在隐蔽战线暗自猜疑交手的特工们。如《罗曼蒂克消亡史》,还是大年代,群像戏,故事主线简单,也有很多繁琐细节和暗示线索。
程耳喜欢的电影结构是,“第一个故事是字,也可以说是话语,第二个是脸,第三个是照片。”《无名》继续贯彻这样的创作观。
我们无法从全知视角获悉《无名》故事的全局,我们了解得比戏里的人物少,戏里的人物之间了解得也比对方少,直到结局才能拼图出全貌。因此电影里的所有人,大部分时间都话藏一半,台词也不多,但总有话外之音,暗示着他们背后真实的想法。
《无名》的影像依旧如《罗曼蒂克消亡史》那样精致华丽、优雅有腔调。
他爱用固定镜头,时有大广角的俯拍,也有缓慢的运动镜头,整体营造沉着冷峻的格调和气质;常用对称均衡的构图,衬托敌我交锋的对峙氛围,娓娓道来、静静凝视着电影里的一切。
画面里的人物常摆造型,带有照片感,镜头常聚焦特写一副副难以猜中心扉的人物脸庞和他们的细微神情,由此构成战乱时代下这些无名者的复杂形象。
《无名》作为谍战题材,也运用了类似黑色电影的光方式,采用高反差明暗对比的光影,勾勒出特工所处环境的不可测和人物的矛盾性。
程耳曾说,他的拍摄方法都是从“凝视”出发,以这个词为一个底色去发展。《无名》的视觉风格,就有一种保持距离的悲情凝望感,看着角色摇摆的抉择和他们飘零不定的命运。
程耳的这套视觉美学已自成体系,有人能沉浸其中,也有人认为比起更高级的艺术电影,这套电影语言并不新鲜,也无巨大创新。
在这样一部大制作、大明星云集的商业片里,这样独特的视觉表达无疑是“异类”,尤其在热热闹闹的春节档,《无名》更是一次冒险的尝试,观众无法简单直接能从镜头里快速获取信息,是需要沉点心下来细看细想的。
叙事层面同样如此,《无名》还是程耳擅长使用的非线性叙事结构。
把中段或高潮前的某些段落画面提取到叙事的开篇,在故事进程中打乱正常时间的逻辑顺序,对每场戏的展现时间长度也有选择性的省略,将悬念最大化,让观众自行拼接组合。
这样碎片化、有跳跃感的叙事手法,也指向了片中战争历史混乱的秩序和人物混乱的命局。
电影开场,何主任在踌躇思考着什么?坐在咖啡馆的陈小姐看向了谁?叶秘书在镜子前打理衣服,准备做什么?随着故事展开,这些问题都得到解答。
在这场迷宫游戏里,程耳安排很多关键细节,比如台词,《罗曼蒂克消亡史》陆先生从“不欢喜啥地方,就不欢喜吃啥地方的菜”的对话里,确证了渡边的背叛;延续到《无名》,何先生说自己不喜欢吃日料,同样暗示了自己的立场。
还有如拿破仑的点心,上海居留日本要人录,何先生袖子上的血迹、叶秘书和王队长争吃排骨等细节,都考验观众从中得到暗示、解析剧情的能力。
当电影全貌最终显现,《无名》留有继续回温的余味吗,观众是否还愿意二刷、三刷?或许推动力就不该是这些拼贴的叙事和对细节的解谜了,仍然要回归人物,回到角色塑造本身,回到何主任和叶秘书的内心深处。
程耳导演的下一步,他在1月23日发布的文字里说道——“夏天过后,我们将继续,我们将拍摄名为人鱼的超级艺术片,我们将在亚洲多处取景。”
超级商业也好,超级艺术也罢。《无名》和程耳电影的余后,都该交给观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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