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遐想无限

(下)

(诗和影视的艺术融通)

物是人非,是诗词和影视作品中常用手法

再请看: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欧阳修《生查子》)”

这是首灵光独运的断肠词。今与昔、悲与欢互相交织,前后映照。词中写元宵节夜晚的灯市,展示欢乐聚会的令人销魂的时空背景,然而今年重游故地,景物依旧,人事全非,孤身只影,抚今追昔,潸然泪下。真是物是人非,不堪回首。

上述日本电影《生死恋》的结尾,和此诗艺术手法是否同出一辙?

表达伤春惜时的主旨和情感,也常常采用物是人非的手法。

王洛宾改编的现代流行歌曲《青春舞曲》唱道:“太阳下山,明朝依旧爬上来,花儿谢了明年还是一样的开……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

这种写法显然是承继了唐代刘希夷的诗《代悲白头翁》: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用花开花落、年年相似,但岁月流逝、人渐老去,来表示珍惜时间。

珍时惜事的主旨表达,在古诗中不少。

贺知章《回乡偶书二首》(其二):

“离别家乡岁月多,

近来人事半消磨,

惟有门前镜湖水,

春风不改旧时波。”

诗人年老回乡,与亲朋交往,得知家乡人事种种变化,慨叹人事无常。有的人去世,有的人沉沦,变迁太大了。虽然他离别故乡的镜湖已五十多年,但在春风吹拂中,镜湖的水波却依然和旧时一样。

三、四句诗人从人事变化转人对自然景物的描写,因为涌上心头的正是“物是人非”的感触。

人生易老,世事沧桑,唯有故乡永远在游子心头,这样的主旨正是在朴实无华、毫不雕琢的语句中,用物是人非的手法震撼着读者。

除了以上这些,物是人非的手法还可深刻地表示对故人、对战友的深切怀念。

电影《冰山上的来客》是部经典作品。不但是那几首经典电影插曲令人经久难忘,而且那些平凡而又英勇的形象更永远铭刻于我们脑海之中,这和电影最后的表现手法也是有关的。

故事讲完,影片最后的画面是绵亘巍峨的冰山(大全景,摇),一排长、卡拉等为守卫祖国疆土而牺性的英雄一个一个走过画面(叠印),主题音乐响起,“冰山依旧,英雄已逝”,那悲壮的情感油然而生。

我们再来重温前几个月争相观看的电视剧《叛逆者》。

顺便说一句,我不太喜欢有些国产电视剧。太假。二十来岁人,唇须还没长硬,当什么总经理董事长,高级饭店、轿车里谈恋爱,吹牛。镜头拍摄亦极其偷懒,近景对切,一天拍几集。但对《叛逆者》甚有好感。

剧中,潜伏在国民党特务处的中共地下党员,代号“邮差”(王志文饰演)和代号“渔夫”的中共地下党员(李强饰演),单线联系处在一个公园,树荫下一条长椅上,两人似在聊天,实在传递情报,告知上级指示。为保护联络站,“渔夫”英勇献身。“邮差”又独自一人来到当初会面处,默默无声看着。那种痛楚和无限怀念,不必用语言表达,物是人非,导演已用镜头生动表达了。尤其是临近黎明时,“邮差”也为了人民的解放事业英勇牺牲。导演又一次安排长长的空镜头,两位优秀的共产党员当处会面时树荫下的长椅,树叶飘零,微风拂煦……音乐声起,无限缅怀……

影视艺术,尤其是电影,那关在黑匣子里用声画打动人的艺术,是导演和观众互动的。没有音乐的耳朵,是永远不懂音乐的。

同理,没有文化,不懂诗歌的人,永远不能拍出好电影,不可能当合格的导演。

过去,现在,乃至今后的作品,都证实,诗歌和影视的艺术融通是不可否认,不可分割的。

2022年10月7日

正煜 写于澹泊斋

汪正煜,高级影视编导,资深教师,上海市写作学会副秘书长。毕业于上海师范大学中文系,涉足影视圈后,入电影导演函授班研修。20世纪80年代初获我国首批高级技术职称。多年来,担任高中语文、大学语文、大学中文系写作、影视基础理论等课程教学,并从事电影、电视的编剧、导演、演员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