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青蛇》，依然震撼。该片的4K修复版去年底在上海让人惊鸿一瞥，CG技术让老片焕发新貌。比如青蛇现形更为细腻逼真，白蛇红妆素裹与满池荷花辉映，煞是好看，也包括赵文卓的脸庞轮廓与身体线条仿佛被刀斧重新雕刻，代表至刚至美的一种人类。但见大红袈裟映衬之下，一条金龙自他背上跃然而出，让人过目难忘，一个史上最具颠覆性的法海形象再难复刻。也不得不佩服徐克慧眼识英，当年把这位全国武术冠军带至大银幕，法海、黄飞鸿、楚昭南……量身定制各样角色。尽管后来有人说赵文卓并未成为一代功夫巨星，但有法海这个角色留存世间，足矣。

图源：电影《青蛇》

大多数功夫演员没有这样的幸运，比如杨紫琼那部《瞬息全宇宙》里，有个光头亚裔保安，肥硕身躯却也身轻如燕，甚至还牺牲形象，在重点部位打上马赛克卖力演出，承包了大量搞笑戏份。他正是该片的动作指导黎唯，近年负责动作特技的电影还有《尚气与十环传奇》，十年前也是美少年一枚，珠玉暗藏无人识，没想到现在做谐星倒火了一把。

再去忧心于华语功夫动作电影和演员的出路在何方，其实已无必要。《尚气与十环传奇》的另一位动作指导是“成家班”的布拉德利·詹姆斯·艾伦，去年8月去世，在好莱坞留下了《王牌特工》《神奇女侠》《海扁王》等作品。用《一代宗师》里的话来说，其实天下之大，又何止南北，南拳何止北传——如你所见，王牌特工耍伞的动作，当年黄飞鸿电影里也有，足见华语动作片的影响之大，此后又在全球生根开花，与其勉强求全，固步自封，不如放开心胸与眼量，此时此刻该如何看待功夫片的来时路与未来式，也代表了新旧两种心态。在电影《七人乐队》里，洪金宝、袁和平执导的短片，念念不忘的还是那些发家史，还把中式功夫与美式汉堡包对立，难怪被人诟病老了。

最近让人诧异的，还包括李小龙被写进了王德威主编的《哈佛新编中国现代文学史》。从电影和文学文化的立场观看，李小龙为历史留下了什么？香港影评人蒲锋曾梳理过武侠片的发展脉络，认为在中国社会里，武术和武术家的社会地位从来不高，与讲求风雅的高级文化沾不上边，武侠小说不入流，拍武侠片的导演如胡金铨张彻，也多着墨于文士型的侠客侠女。直至李小龙一出，因着经济腾飞、个性解放等时代浪潮，才扭转乾坤，使功夫真正全球化，他也被视为功夫哲学家。

“李小龙的模仿者不计其数，但真正的李小龙只有一个，”关于功夫的精神奥义的追问与探索，却步履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