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背景介绍
《阿凡达：水之道》没有剧情？谁说的？我们现在就用一万字的篇幅来说说剧情。
《水之道》肯定存在问题，但也不像一些语不惊人死不休博眼球的人说的那样不堪。
新的一年到来，《水之道》在国外的票房后劲不错，十几个亿美元入账，至少已经保本，续作有保障了。但在国内的票房才刚过十亿人民币，这部十年磨一剑的好莱坞巨制，还是没能如预期的“救市”。高票价让人望而却步，口碑也两极分化。
《阿凡达：水之道》是有瑕疵，但绝对不烂。本期《万字经典解读》，我们将聚焦《阿凡达：水之道》，试图从电影学的角度，通过导演呈现的文本和视听语言，来分析这部话题之作。
会有剧透，没有看过的朋友先点个收藏。
二、《阿凡达：水之道》的主题是什么？
我们先来探讨，《阿凡达：水之道》表达的主题是什么？很多人或许会说，family、殖民、环保。除了这些表达之外，还有更深的层次——跨越种族分化的情感共通。
回顾第一部的结尾，杰克在全族的祈祷下，把灵魂注入了阿凡达躯体，彻底抛弃了人类肉身，融入了纳美部落。
这里表达的是：文明是不可被现代化力量改造的，如果想要身心合一，只能以纳美人的方式融入，而不是去改变他们。
到了续作，卡梅隆想要把种族主题延展得更深一点。大反派上校夸里奇拥有了和杰克一样的阿凡达形态，还征服了斑溪兽，能像纳美人一样飞行，但是他依旧与杰克敌对。
他也试图学习纳美人，向小队训话，要求知己知彼，要开始说纳美语，但是被Spider嘲笑口音后，他就放弃了，直接让Spider做翻译，不再想融入纳美文化。
上校有了阿凡达的肉体，心里却还是那个杀伐果断的人类军人。所以说，《水之道》一定程度上否定了前作的表达：生理上的接近并不能带来种族的身份认同、情感互通。
卡梅隆有意设置了种族之间的分化。奈蒂莉唱着颂歌、纳美人迎接新生儿、野兽掠过潘多拉森林，体现的还是前作的主题：潘多拉森林的内部统一，以及它对于异族的排斥。
杰克就有排异的想法，他的行动多以失败告终。杰克不认为人类外观的Spider是真正的家人.
Spider被俘虏之后，杰克没有策划营救，直接认定他会出卖自己，决定带着老婆孩子跑路。一家人到了岛礁族领地后，没有受到对方的欢迎，两族的下一辈也产生了不少摩擦。
种族分化在设定上也有所体现。前作，人类阵营有着机械的金属冰冷质感，纳美人则是幽蓝油彩的自然原始质感；到了《水之道》，人类阵营的核心人物上校变成阿凡达的形态，而杰克却自我倒退。
他原本已经在奈蒂莉的指导下学会纳美人的技能，在本作又拿起了枪械，回到了海军陆战队员的状态，与周遭使用长矛弓箭的真正纳美人形成了差异。
杰克的下一代，对待异族却有不同的态度。杰克家的孩子和人类Spider一起玩耍，把他当成自己人。
到了岛礁族的领地，孩子们在海洋中嬉戏，与海洋生物互动，表现了他们融入异族的过程，孩子们对陌生的环境逐渐打开心扉。
决战时刻，上一代依然固守种族分化的排异想法，破局的是与二儿子洛阿克建立联系的图鲲帕亚坎；拯救众人于沉船的也不是大人们，而是学会了水之道的洛阿克以及由爱娃神之意志创造出的人类与纳美最佳混血·神选之子·Kiri。
导演卡梅隆从人类与阿凡达乃至于图鲲的形态出发，希望表达“跨越种族差异的情感共通”，重点在于两代人面对种族分化时，在情感上不同的接受程度。上一代固化排异，下一代开放融入。
Kiri的生母，是前作的格蕾丝博士。格蕾丝博士尽管抱有对纳美人的同理心，但依旧站在人类立场上试图同化纳美人，向他们灌输人类的文化语言，无法真正融入部落，最终的圣树转换，也以失败告终。
学会了纳美人生活方式的杰克，则转换成功，二者的差异就在此。
但是到了《水之道》，杰克却成为了守旧排异的传统象征，是导演表达主题的反面例子。
《水之道》对种族分化模糊处理，建立情感的身份认同要远远大于生理上的趋近，通过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的方式抬高主题。
然而主题的表达需要引入大量的新人物、新场景，这些层次逐渐展开，再叠加family等等其它的表达侧面，三个小时的表达空间都变得局促，造成了“剧情上看太冗长，主题上看又太乏力”的观感。
接下来，我们将从两代人的差异切入，细说一下《阿凡达：水之道》的表意系统，还有它存在哪些问题。
三、上一代思想的局限
1、上校夸里奇
前作中战死的大反派上校夸里奇，在《水之道》重生了，原来公司以防他遭遇意外，复制了他的心智，让他借体死而复生。
上校从阿凡达的躯壳中苏醒，第一人称的睁眼镜头、拔掉身上器械的下床举动、看向实验室窗外，上校跟前作中杰克的表现基本相同，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失去了人类躯体。
还有视频日志，让这两个敌对的角色产生了直接对照：两人在同样的初始状态下，将走上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这种不同来源于内心，而不是生理形态上的。
上校复刻第一部战前训话的片段，加深了这种表达：他的身份认同，依旧是一名冷血残酷的人类军人。
上校乘坐直升机深入潘多拉森林时，卡梅隆又给出了一组对比。
上校遭遇了野兽，复刻了前作杰克的遭遇，但野兽看到他时，并没有像第一部里对待杰克那样想把阿凡达置于死地，这也淡化了种族对抗的意义。
当上校进入森林，抓到杰克的孩子们，看着自己被奈蒂莉射杀的录像，沉默不语，然后捏碎了自己的头骨，拿走军牌，这意味着他仅仅继承了上校的身份及其背后的父子关系，彻底抛弃了躯壳，归于阿凡达。
这显然模糊了阿凡达作为“种族标志”的象征意义，并和他儿子的状态形成了对比：Spider是人类躯体却能融入纳美人。
这种对比成为了电影的一大线索：Spider是否会如父亲一样，以种族作为自己的归属，背叛纳美人？
卡梅隆用了标准化的“美式家庭”套路，让上校和儿子产生了非常“典”的互动和摩擦。
影片里，他始终和Spider以一种“西式父子”的方式交流，逮住Spider后，他阻止了女将军对儿子的严刑逼供，而是动之以情，让他加入自己的小组。
他还为了儿子的求情而放过岛礁族人的性命，最后甚至为了救Spider，连仇人杰克的孩子都放掉。
在表达上，虽然俗套，但这最有效率的办法，能让观众能更容易理解其中的信息。只是这类老套的family剧情，观众已经看厌了。
上校与儿子之间的亲情，可以让他暂时放下种族之间的排异思想。这一条线索在主题表达上显得无比重要，彰显了“心灵共通大于种族分化”这一信息。
上校拥有的阿凡达躯体，以及与杰克相似的体验路径、对纳美人截然不同的态度，同样模糊了生理种族对内心归属的决定性。
上校最终还是没能放下仇恨。他与杰克的决斗，从骑乘对射发展到地面肉搏，有着多重的表达作用——从内心上说，这是他们代表各自阵营的对战，尤其是在肉搏中，两人是为了各自的亲人而战。
但从外形上看，交织在一起的两个阿凡达，在高速摄影中几乎令人分不出彼此，再次完成了对“种族差异”的模糊。他们的仇视、敌对，更多归于情感的本身。
2、杰克
杰克与上校一样，始终受困于种族分化的思想，而这种守旧的想法，最终都收获了不好的下场。
Spider被抓走后，杰克不信任他，觉得这个孩子与大家朝夕相处，什么都知道，肯定会出卖自己，才决定全家一起跑路。
面对强力的人类文明，有了家庭后的杰克只会不停退让，希望让家庭独立，躲避开一切。他心里只想着：不要接近人类，会发生不幸。
人类文明再次降临，有了新身份的杰克状态变得更为复杂。在行为上，他依然归属于纳美人，和其他族人攻击着人类的科技产物。
然而，当他像印第安人一样收缴人类枪械，并将其发放给其他族人时，要比只使用弓箭的妻子奈蒂莉不纯粹多了。
在潜意识的精神层面，他并非真正的纳美人，还是当初那个人类军人。导演此处给了个特写，强调夫妻之间的差异。
奈蒂莉被炮火震倒、灵魂之树熊熊燃烧，纳美人这个原始种族，难以避免异族入侵后会走向毁灭的趋势。杰克的恐惧，让他放弃了除了家人之外的所有，他卸任族长，放弃了森林一族。
“舍大家为小家”的杰克显然失去了原有的精神力量，不再是当初那个团结各族的魅影骑士了。他也只能委曲求全，放下身段去岛礁族甘于人下。
作为族长，杰克是失败的。
家庭与种族是否可以脱离其他独立存在？这两个不同范围的主题，在电影里的表达合二为一。
杰克对待子女的方式，跟上校有点区别，严父的形象有点像中国式家长。他显然是最重视家庭的。
“父亲的责任，就是保护家人”、“家人就是要在一起”、“家人是软肋，但也是堡垒”。这些台词，能看出影片想要传达关于亲情的理解。
但是表意系统的重点明显没有放在家庭伦理上，所以这部分显得浮于表面，也难免被观众吐槽。
对两个儿子，杰克采用军事化管理，他们更像自己的下属，而不是亲人。在行动中，两个儿子都称呼杰克为长官，而不是父亲，彼此之间采用的通信战术沟通，也全是人类的行为。
在儿子们犯错的时候，他毫不留情扮演严父，多次对他们表示失望，连妻子奈蒂莉都劝他，结果他冷冷回复：我还能怎么办，这是我的工作。
但他的工作做得的确糟糕，错误的决策多次让家人陷入险境，更像自己、言听计从的大儿子奈特亚战死后，他还错将叛逆的二儿子洛阿克唤做奈特亚。
养女Kiri昏迷时，杰克选择联系了人类朋友救助，结果他们把Kiri的通灵表现解读为大脑疾病，也没有救治成功。
最后反而是岛礁族大祭司救醒了Kiri，而人类的来临暴露了杰克一家人的行踪，是杰克的错误决策再次害了一家人。
作为父亲，杰克也是彻底失败的。
杰克的节节败退，都源自于他消极的封闭心态，他最终不得不面对人类的报复，也没有能力解决家庭成员的危机，前作中的“魅影骑士”英雄，因为融入不进异族，沦为了一个各方各面的失败者。
不过，在洛阿克向他传授水之道，并且两人被图鲲帕亚坎救出后，杰克终于有所转变，他对洛阿克说：I see you。杰克不再消极、封闭，而是变得主动、开放。
他终于接纳了Spider作为自己的养子，旁白说着：一个儿子换一个儿子。在岛礁族长接纳杰克一家之后，杰克也下定决心，不再逃避，要与人类正面对决了。
3、奈蒂莉
当杰克一家到达岛礁族领地时，影片进入了第二部分。岛礁族对于杰克一家人来说，虽然人种一样，但是族群不一样，总的来说还算是异族。
与岛礁族的交往、对海洋的融入，成为了体现杰克一家两代差异的平台。与此同时，岛礁族也反向对杰克一家形成反馈，给出了主题表现的另一个侧面。
在这个部分，我们可以看出杰克和奈蒂莉的区别。
比起混血的杰克，纯血纳美人的奈蒂莉表现出了更强烈的对抗性，她起先就不愿意离开自己的族群远赴他乡，到了岛礁族领地，她也完全拒绝融入。
起先，她就试图阻止向岛礁族道歉的杰克。杰克虽然守旧排异，却并没有妻子奈蒂莉那么极端，对他而言，为了家人的安全，是可以尝试去融入岛礁族的。
除了奈蒂莉一人之外，杰克全家都有学习海洋骑乘的画面。
杰克用辫子连接了坐骑，在入水时被坐骑甩开失败了，特写强调他提前使用绑带这一人类驯服牛马的物理手段，更说明了杰克此时无法放开内心融入异族，他虽然有着纳美人的阿凡达躯体，但是在心里他还是那个地球人。
奈蒂莉比杰克更为封闭，她甚至拒绝学习岛礁族的生活方式。看到在岛礁族的新住所时，杰克表示还不错，奈蒂莉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最后大战的片段，杰克阵营中只有奈蒂莉一人坚持骑乘森林族的斑溪兽作战。
大战阶段，奈蒂莉用暴力展现出了最极端的排斥外族心理，她对人类极为仇视，连在她身边长大的Spider都险些遭其毒手。
她仿佛是女武神，对人类毫不留情，用冷兵器一个又一个地杀戮，一个很长的场景表现，最终以她的凶狠咆哮特写作为结束。
为了迫使上校放开儿女，她甚至用匕首挟持Spider。Spider只有人类的躯体，内里实际上完全是纳美人，在关键时刻却被奈蒂莉当作了敌人存在，横刀相向。
奈蒂莉用他做人质，与上校对峙，本来也就是相互喊话，是奈蒂莉升级了冲突，对Spider划开一刀，举刀欲杀。
她成为了比上校更加极端的存在。上校对杰克的孩子全然没有感情，而奈蒂莉与Spider却相处了十几年，但她却干脆抢先下手，甚至无视了自己子女也可能被杀的风险。
种族间的仇恨，让她有了孤注一掷的想法，那一瞬间压过了其他所有的情感。
每个人使用的武器也具有象征意义。杰克高举的追踪标枪，属于人类兵器，促使了他和岛礁族抛弃图鲲撤退的局面。
“弓箭长矛”和“热兵器”的备战特写，则表现出双方的种族阵营差异，再现了第一部里的表达。
但是，武器之后变成了对种族差异意义的弱化，先是杰克拿起人类的枪，与上校对射，模糊了武器区别的种族阵营。
而后,最为极端的奈蒂莉，把继承自父母，含有丰富意蕴的传家弓拉断了，似乎象征着来自先辈的警告：极端排斥异族的行为是难以为继的。
4、岛礁族长与大祭司
当杰克一家来到岛礁族的领地请求庇护时，岛礁族长的孩子起先嘲笑他们在生理上的异族特性，尾巴细小，手指畸形，无法适应海洋深潜。
族长的妻子大祭司也怕杰克这个定时炸弹给自己的部落带来危险。可见上一代的大人们，全部抱有族群隔绝的思想。
图鲲的出现，也验证了这一点。人类为了经济利益捕猎图鲲，彰显了他们对其他种族的彻底盘剥。
杰克听到了儿子们所说的人类捕猎图鲲事件，却依然试图说服岛礁族长不要复仇，只管远遁。
而岛礁族长夫妻，虽然对鲲的受伤愤怒不已，最终也认可了杰克的说法，先保全自己，短暂的斗争后就离开了战局。
四、下一代身上的希望
1、大儿子Neteyam
杰克家的大儿子奈特亚在这一部里战死，他就是“最像父亲的听话孩子”，具备很多杰克的特质。当洛阿克去寻找Spider，说他是兄弟时，哥哥阻止了他，告诉他：我才是你的兄弟。
但事实上，这对血缘上的兄弟有着很大的区别，大哥更像父亲，是个言听计从的战士，二弟很叛逆，但他才是能融入进各族的真正纳美人，他也理所当然更为亲近Spider。
与Spider亲近的是洛阿克与Kiri。洛阿克被视为叛逆熊孩子，Kiri孤僻自闭被叫做怪胎，但他俩才是兄弟姐妹中最为包容异族、同理心最强的存在。
最后决战中，洛阿克误打误撞地开枪，随后奈特亚抢过枪，有模有样地掩体射击。二人与杰克的相似度，还有杀死异族的主观想法，有了直观的对比。
大儿子奈特亚的死亡，一方面说明了杰克的失败，另一方面也代表了杰克某部分的“死亡”，留存下来的下一代，则是完全的跨种族者。
2、二儿子Loak
二儿子洛阿克是众人眼中叛逆的熊孩子，总是闹出事端。杰克不喜欢他，甚至多次对他说出重话，让洛阿克感受到孤单和不被信任，所以当他遇到同样被误解、离群的图鲲帕亚坎时，产生了跨种族的共鸣。
得知洛阿克被骗入深海，结识了离群图鲲之后，杰克教训了他。岛礁族长告诉孩子们，帕亚坎是被放逐的，不要再跟它接触，然而洛阿克还是不管不顾，多次偷偷与帕亚坎相聚。
与帕亚坎成为朋友，洛阿克进入它的口中进行链接，从而看到了人类捕杀图鲲的真相，感受到了图鲲遭遇的苦难——帕亚坎并不是“杀人图鲲”。洛阿克试图为它辩解，但大人们压根不听，只叫他不要再犯错了。
上校一行人盯上了离群的帕亚坎，洛阿克带着兄弟姐妹们出手相救，结果数人被抓，上校和杰克的新仇旧恨也就到了算账的时刻。
在杰克一家人危难之际，是帕亚坎出手相救，顶翻了大船，才逆转了局势。所以与帕亚坎交友的洛阿克，才是这个家庭真正的拯救者。
此外，洛阿克还跟岛礁族长的女儿产生了感情。可以相信在续作中，二人会有更多的情感发展，成为二族联通的桥梁。
3、Kiri
初到岛礁族时，众人都展现出了不适应，只有养女Kiri瞬间融入。她对骑乘的掌握、对屏息的学习、对生物的共情，都是所有人中最快的，这是她作为爱娃使者身份的暗示。
然而，Kiri一直面临着身份认知上的困惑。
与杰克亲生的几个孩子的开朗相比，Kiri有点安静内向，五根手指的“畸形”被嘲笑，倒在沙滩上感知海洋被叫做“怪胎”，她一度迷失了。
不过在圣地的连接中，Kiri体验了“心灵之旅”，看到了母亲格蕾丝博士，与她互诉衷肠，打开了内心的情感阀门。
对于各个异族，Kiri的接受程度是最高的。
她是潘多拉星球神明对女博士格蕾丝的赠予，是神明指定的人类与纳美人的结合存在，承担起跨种族的桥梁。
Kiri与洛阿克，是本作的关键落脚点，也无疑会成为后续作品中的大主角，成为承载所有种群和谐希望的重要存在。
Kiri在圣地连接了爱娃之后，展现出了强大的通灵天赋，她宛若神明一般，通过水中生物毫不费力地找到了被困在船上的家人们，拯救了不会水的母亲。
而学会了水之道的图鲲骑士洛阿克，也拯救了原本不会憋气的父亲。
这两兄妹可能要进一步完成跨星球种族的大一统。他们的任务比杰克更深入，能力也更强大。
4、Spider
在《找彩蛋》栏目中我们提到过，Spider和人猿泰山一样，都是被“异族文明”养大，试图融入其中，但又被夹在“生父文明”和“养父文明”之间的外来者。
他窥视到上校的人类肉体被养母奈蒂莉射杀，上校捏碎自己人类残骸的头骨时，Spider的表情耐人寻味，他第一次对种族隔阂有了认知。
Spider倒向人类阵营的可能性，直接导致了杰克一家的跑路，也表现出杰克家两代人的差异：杰克认为人类就是人类，所以一直不信任Spider，与他保持距离；而他的孩子们却跟Spider亲密无间，他们是肯定信任Spider的。
Spider非常坚定，地球的审问科技都没有逼供出杰克一家的下落。Spider一直保持着潘多拉纳美人的自我认知，即便是最终救出了父亲，最终也没有跟着父亲离去，而是回到了杰克身边。
上校则完全相反，有着纳美人阿凡达的躯体，自我认知却完完全全是地球军人。但父子终究是父子，Spider的情感多次出现变化。
一开始带着他们去驯服斑溪兽，上校坠落后他表现出失落，上校成功驯服再度飞起来时，他明显替父亲感到开心。
上校找岛礁族人逼供情报时，他的情感又倾向了纳美人。但到了最后他还是没能目睹父亲死亡，把他拯救了出来。
Spider这个角色完全展现出了“下一代”对于种族属性的淡化。在父子第一次见面时，他看向父亲镜头里，在他视线里看到的，既是视频里人类形态的父亲，也是现实里阿凡达形态的父亲。
让他产生感情的，正是像他自身一样混合的存在，而不是某一个特定的种族。
五、理性探讨《阿凡达：水之道》的缺点
1、主角人设崩塌？
相比第一部，卡梅隆想要进一步对种族主题进行讨论，并设计了很多表达方式。然而在呈现效果上，这些剧情设计无法让部分观众信服。杰克这个角色，表现出了与第一部完全相反的退让逻辑。
有的人会问：既然你知道待在部落中，会遭到人类报复，为什么还要去祸害岛礁族？之前能把人类打跑，怎么如今就不战而逃了？
显然，这是为了“种族”主题服务的剧情设置。卡梅隆的目的，是表现杰克消极封闭的心态，让他与下一代形成对比。引入岛礁族的篇章，也是为了展现同一种族、不同部落的排外。
但一堆新角色，一堆新元素，三个小时的片长，也不够引入和铺垫的。这样就会导致转折有些生硬，人物动机显得不太有说服力。
就拿是战是逃来说，前作的杰克没有顾忌，可以放手一搏，到了《水之道》他有了妻儿，当然要为家庭考虑，他承担不起战斗损失了。
可短短一个小时，并不能让他对家人的感情得到充分展现。我相信大儿子奈特亚的战死，不足以让人动情落泪，因为他就是个为了体现与洛阿克区别的“剧情工作人”。
在片尾葬礼的闪回镜头，也就只有出生仪式、父子打渔短短几个片段，就这，可赚不到眼泪。
作为反派的上校，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一个冷血的军人杀手，怎么就变成柔情爸爸，为了救没相处过几天的儿子放弃大仇？
上校在前作中就是“纯纯工具人反派”的存在，到了续集换了个样子复活，感情还变得丰富立体起来，是个很艰难的形象扭转过程。
为了完成表达种族在外表和认知上的差异，上校承担了非常艰巨的任务，他既要与杰克达成“躯体一致，归属相反”的生理差异模糊化，还要与儿子产生亲情。
上校在本作的行为，让观众产生“反派到底干了什么坏事”的疑惑，以类型片而言，效果是大大削弱的。
既定认知与人物表层行为不符的违和感，是影响观众体验的一大原因。
2、主题概念先行？
卡梅隆想要在第二部的主题表达层次更多。“上一代”理念的局限性，“下一代”的新理念，成为了三个叙事阶段中的重点。
但这么复杂的多角度、多层次、多阶段表达，三个小时的容量也是不够用。
第二阶段，卡梅隆用了大量的水下遨游段落，去表现下一代对海洋这一陌生环境的融入过程，也展现出最重要的特效环节，但也让表达变得“概念化”。
就一部以“情感共融”为主题的电影而言，无法细致地打动人，是一大缺陷。
而更典型的一处主题表达与剧情逻辑相悖的案例，是“岛礁族打着打着就消失了”。
为了突出表现上校一行人和杰克一家的对决，卡梅隆让“弱化的异族”岛礁族提前退场，但这样一来，他们的存在就像工具人了。
很多主题表达用意与剧情推进逻辑的冲突，完全可以通过一些情节的设计与交代去改善，当然，这会让影片的片长变得更加夸张，相信目前大家看到的版本也是向市场和成本妥协之后的处理。
一个优秀的电影系列，是在各阶段拥有独立主题，而整体大主题是各局部的组合与递进，比如《教父》和诺兰的《蝙蝠侠》。相比之下，《阿凡达：水之道》显然没有处理好独立主题表达的部分。
当Kiri成为了全潘多拉的希望，整部电影的主题表达已经算非常完整，可以作为阶段性的收尾。
到了下一部，卡梅隆可以给出新的主题延伸层次，也可以对现有主题层次的另一个侧面再做表现。对于卡神的水平来说，某些内容安排确实做得可以更合理。
3、特效原地踏步？
《阿凡达》开启了IMAX 3D的时代，特效的升级可以载入影史。十三年后的续作，很多人期望着特效的再次突飞猛进，结果却没有带来更新鲜的体验。
做特效的都知道，最难渲染的就是水，《阿凡达》续作挑战海洋领域可以说非常大胆。
整个团队为了再现了水下蔚蓝色波光飞影，开发了一套迥然于前作的视听系统，看着也很过瘾，但观众期待的革命性，包括希望卡梅隆在利用特效的基础上继续电影表达上的革新性，并没有做到。
第一部的成功，是“特效本身之于观众”与“特效表达方式之于创作”的共同革新，是应运时代红利而生的风云际会之作。
举例来说，同样是信仰主题，李安的《少年派》用壮阔夕阳与无垠海面表现出的神之力，在特效加持下极其震撼，直观地让观众看到了可信服的更高存在。
几十年前的《宾虚》，对于给出可信服更高存在的任务，则停留在“圣人不露脸的全程背影”这种较为简单的视觉表达方法上。
同样是战争主题，《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用高帧率高清摄像机呈现出人物脸部细节的细微变化，再加上绚烂的超级碗中场演出和烟花，直观地把对战争的恐惧和庆祝的喧腾进行了观感上的对比，反衬出了林恩感受到的战争幻灭。
而《全金属外壳》之类的老反战电影，只是用了“敌人只是小女孩”这样的文本设计。
《水之道》所谓的高帧率技术，也是失败的。
由于条件所限，本片只有部分特效镜头采用了48帧摄制，这也导致了同一场戏中，帧率是不统一的，会反复在48帧和24帧之间切换，这就导致了时不时的“掉帧”感，让人很出戏。
与卡梅隆相比，高帧率的先锋实验者李安无疑高明一些，在《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和《双子杀手》中，李安都采用了120帧技术，就镜头处理来说，要比卡梅隆设计得强多了。
文戏采用24帧，动作戏采用120帧，同一场戏尽量保持统一，不会像《水之道》一样跳来跳去。
如果技术能力不到，无法给导演们革新的条件；如果创造能力不足，则无法活用技术到电影体系中。
可以说，如果没有《阿凡达》，我们根本没有条件去构思“可以这样表达”的问题，而《水之道》与之相比并没有这么好的风口。
十几年前的卡梅隆，把重心放在了特效的发展上，那么如今的他，则更多关注到了文本主题的部分。
当然，这也是受到近年来特效技术缺乏革命性飞跃的客观条件影响。
总而言之，卡梅隆想表达的折射到现实，显然指向了消除种族隔阂、天下大同的愿望，这也是当今的世界环境变化所导致的。
它比前作主题“种族内部一统”更加深远，体现在了卡梅隆对电影段落的设计中，就是作为境况的转折关键——主角进入了海洋世界，从深邃的海底获得了胜利的力量。就像卡梅隆引领着观众，向着命题的更深处探索。
但这也成为了《水之道》评价两极分化的原因。毕竟，对于《阿凡达》，绝大部分人的看点都不在文本主题上。
大家对于第一部的讨论，多集中在它凭借美轮美奂的特效，在当时革新了3D电影的观影体验，实话实说，它的基本架构故事在当时也并不新颖。
六、天下大同？
所谓的“天下大同”，是否只是理想化的“正确”观念？
《水之道》的结尾表达，大概率会成为五部曲继续讨论的主题，而它的现实认可度，是由观众的价值观“先入为主”的。
卡梅隆可以在作品中完成表达，但是观众get不get得到，认不认可就另说了。
一部电影的表达好坏，某种程度上决定了它传递的内容对观众的说服力。
从这个角度看，《阿凡达：水之道》似乎没有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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