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印度版《秋菊打官司》,由此可见影片在题材方面确实不算新鲜,但《杰伊·比姆》的印度烙印使它成为了别具一格的电影。
从名字来说,大家高喊的口号“杰伊比姆”本身就是印度历史文化的体现。杰伊比姆不是一个人的名字,而是“比姆拉奥·雷姆杰安贝德卡尔万岁”的意思。比姆拉奥·雷姆杰安贝德卡尔出生于1891年,是印度第一位法律部长、印度法律之父,他一生致力于提高低种姓人群的社会待遇,为低种姓人群争取了包括受教育权等一系列权益。由此,电影的主题不言自明。
从内容上说,本片于许多电影一样都描写了律师为下层平民争取公正的情节,但本片大胆地从困扰印度社会多年的种姓制度切入,而不是随便选择一个可能出现在任何国家的冤案,使得作品更加真实有代表性,影片的社会意义也因此得到提高。
细数“社会现实批判”这一类型,韩国自不必说,我国也不算一片荒土。无须溯及《牯岭街少年》,就算近年,也有《嘉年华》、《过春天》、《少年的你》、《我不是药神》等耳熟能详的作品。
这一类型的特质,要么以一则冤案作为切入点,要么就铺陈主人公违法的“不得已为之”,总之就是秉持“恶劣环境之下,一切皆可为”的叙事逻辑,最终导向的往往都是社会的结构性问题或者恶的内生性。
以这一标准来看,《杰伊·比姆》其实远不够格。因为它最终导向的毋宁说是一种恶的偶然性:律师是好人自不必说,知识阶层、统治阶层也各有负责任的良善人士,恶人终究只是一小批,且愚笨不堪;至于“贱民”,除了烘托一个“惨”字外,再也看不到任何别的主体性因素——
他们是失语的、不可接触的,于是他们只能是留待被拯救的,哪怕他们都为人正直、敦亲和睦、精诚团结。
影片反复提到“印度宪法之父”(安贝德卡尔)也是一个“贱民”,可惜此君除了像马克思一样被用作神坛供奉起来外,再无别的叙事作用。
因此,《杰伊·比姆》的力度终究是柔弱的,但至少,它“说了”,且说出来了。
从音乐上来说,作品依旧运用了极具印度风味的大量歌曲,但却减少了舞蹈的使用,这使得歌舞背后浓郁的宗教色彩与民族审美得到了调节。虽然不清楚是否是导演有意为之,但至少在客观上降低了外国的观众的接受难度,为电影走出国门助力。同时又在开场的第一首歌中加入大量描写地区民族生活的片段,补足了舞蹈缺失带来的民族性,也让不了解印度的观众有了更加具体的印象,是印度软实力的不错输出。
有人说:“好电影就是挖掘出一个国家或者社会最黑暗的一面,但让你对那产生好感。”从这个角度来说,《杰伊·比姆》是个不错的电影。
不过,电影在人物塑造方面确实有些单薄。好人坏人都有些脸谱化的痕迹,观众看不到好警察为什么好、坏警察为什么坏,法官为什么一面严格按照法律宣判、一面忽视线索缺失,连钱得鲁和森加尼令人仰慕的坚强也缺少铺垫和交代。剧本中人物塑造的缺陷,加上好人为平民沉冤昭雪的元故事广泛流传创作,深刻的印度烙印与上佳的镜头语言也难以让它成为不可替代的神作。
但可贵的是,这样的电影,对于整个的印度电影市场来说,并非是昙花一现,而是诸艳中的一朵。前有《贫民窟的百万富翁》,有《误杀瞒天记》、《第15条》,有与本片同一年的《白虎》,甚至包括《摔跤吧!爸爸》。
这几乎已经成了一种套路:在一部商业片中夹杂一些批判社会的元素,这样资方满意,观众也满意。文化批评家或者马克思主义者可能不会满意,但不可否认的是,正是在这日复一日的观影过程中,在观众与电影人对类型片套路的逐渐谙熟中,一种大众审美与制作审美的口味与习惯逐渐形成了,由此营造的其实是一种审视自身的氛围感。
再回到国内,我曾一度以为《我不是药神》是个起点,孰料竟成暂时的绝响。
“有时候形容一个人残酷的像野兽,
其实是极其不公正的,委屈了野兽。
野兽绝不可能像人那么残忍,
残忍的那么巧妙,那么精致”
“如果魔鬼并不存在,而是人创造出来的,
那肯定是人按照自己的模样创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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