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士兵突击》的热度还在持续上升。

在这部被誉为“中国最好的征兵宣传片”大获成功之后,导演康洪雷和编剧兰晓龙等人,一起去云南游玩,当他们在腾冲时,无意间听到了当地人聊起中国远征军的事迹。

不听则已,听完之后,康洪雷惊愕地呆立在当场。

中国远征军浴血奋战的英勇故事,深深地震撼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于是康洪雷在心里,就产生了一定要把这段荡气回肠的历史拍出来的想法。

回去后没多久,康洪雷就和编剧兰晓龙,做出了一份初步的策划方案。

于是,拍摄中国远征军的计划,正式进入到了准备的阶段,在此期间,康洪雷不仅阅读了大量相关的书籍,还带着创作团队,再度来到了云南腾冲。

他们去到了松山战役,也是中国远征军当年打得最艰苦战役的主战场。

烈士陵园中,墓碑之上总共有8000多人的名字,康洪雷看到,有老兵相互扶持着,来看望长眠于此的战友们,据说,在腾冲这个不大的地方,每隔1.5米就埋着一个亡灵。

那一天,正好是清明节。

编剧兰晓龙找到了一块干净的草坪,静静地躺在上面,一言不发,在他的脑海中,密密麻麻地浮现出了8000多个不同的名字,这些名字最后连成一串,发出了铿锵有力的嘶吼声。

再次从腾冲回来,电视剧《我的团长我的团》的拍摄,进入到了实质性的阶段。

就在编剧兰晓龙埋头写剧本的时候,康洪雷导演需要做的事情更多,其中很重要的一项,就是要敲定主要演员,这个不难,毕竟《士兵突击》的原班人马,几乎可以全部进组。

除了王宝强。

当时的王宝强,面临着两个选择,一个是作为主演的《我的兄弟叫顺溜》,一个是康洪雷导演的这部新剧,但看来看去,适合王宝强的角色,只有豆饼一个。

本来已经答应了康洪雷导演来《团长》客串的王宝强,因为种种原因没能成行,不过在2008年的2月24日,这部剧还是在云南腾冲正式开机。

但不到两个月之后,意外发生了。

4月8日,这一天拍摄的戏份,是龙文章带领炮灰团追击日军斥候,烟火师郭岩为了呈现出更好的效果,就试验了一种新型的烟火,但意外发生了爆炸事件。

该事件导致三人当场受伤,郭岩则因为受伤过重离世。

仅仅12天之后,一场军民溃退的戏份,原本剧组把拍摄地点,定在了松山的汇通桥,但因为拍摄条件不足,就挪到了火山公园。

可当大量的群众演员经过桥边的布景时,这里的廊桥突然坍塌,在场的48名群众演员受伤,一时间,《团长》剧组需要付出的赔偿款,高达900万之多。

接连不断的意外,似乎彻底击垮了康洪雷,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谁来都不见。

但康洪雷终究是“铁打的汉子”。

面对着在剧组不断蔓延的绝望情绪,康洪雷挺身而出,以斩钉截铁的态度,向剧组的所有人员保证,拍摄仍将继续,直到8月3日,在历时172天之后,《团长》终于拍摄结束。

庆幸的是,我们终于看到了这部旷世巨作。

该剧最初开分8.3,虽然已处于优秀之列,但是这样的分数,显然不能真实反映出《团长》的水准,13年之后,高达9.5的评分,终于为它做了最好的证明。

“这是他们的腾冲,却是我们的禅达。”

龙文章到底是谁?

其实,导演和编剧早已给出了答案。

在简陋的军事法庭上遭遇审判之时,龙文章用长达二三十分钟的时间,念出了一段长长的地名:“呼伦池、贝尔池、海拉尔和长白山,大兴安、小兴安、营口、安东、老哈河”。

每一个地名的背后,都是中国那些背脊凹陷的子民。

他们衣衫褴褛,他们居无定所,他们眼眶深陷,因为他们贫瘠,因为他们麻木,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虞啸卿说:“仗打成这样,中国军人再无一个无辜之人”。

炮灰团,是1942年困在禅达小镇上的一群溃兵。

孟烦了、迷龙、阿译、不辣、克虏伯,等等等等,他们迷茫无助,不知道该不该打仗,更不知道应该为谁去打仗,他们就像是一群“活死人”。

师长虞啸卿出现了。

他大手一挥,炮灰团成为了重组的川军军团的一部分,并且被空投到了缅甸参战,但到了那里他们才发现,原来这场战争的胜负已分,炮灰团不过是被送上砧板上的鱼肉。

一座小屋,似乎将要成为他们最终的归宿。

此时,龙文章出现了。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从何而来,可龙文章却说,他要带他们回家,从此,一段行踪诡异,鬼魅般渡过怒江的神奇逃亡之旅,将炮灰团再度送回了禅达。

那个命运中的小镇。

但等待他们的,不是九死一生凯旋般的欢迎,而是无休止的调查和看守,龙文章,是一个疯子,一个在法庭上跳着招魂舞的小丑,一个搞军需的中尉,更重要的,他是一个中国军人。

龙文章脚下的大地,沉实而厚重,就像那个曾经辉煌,却已经沉睡百年的古老民族。

阿译说,他(指龙文章)有罪,可是,如果我三生有幸…

什么?

“(我是说)如果我三生有幸,也能够犯下他所犯的那些罪行,吾也宁死啊。”

虞啸卿给了炮灰团一批破烂的装备,龙文章也成为了真正的川军团长,可曾经拯救炮灰团的是他,如今带着炮灰团走向毁灭的,还是他。

龙文章从来都不是一个具象的人。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曾经昏睡百年的四万万子民,挺了挺已经塌陷日久的脊梁,睁开那无神的双眸,看向山河破碎的大地,和斑驳不堪的残垣断壁。

在那四万万人中,每一个人都不是龙文章,却也都是龙文章。

但龙文章也确实是一个鲜活的人。

有人形容他是可以上天遁地的“妖孽”,而我也确实从未在战争片中看到如此尖锐凌冽的人物,他疯癫,他清醒,他踏破山河,却又困于小镇禅达。

相对于站在云端之上的龙文章,小太爷孟烦了,则是根植于大地之上。

他很多时候怯懦怕死,不能带大家走出困境。

但孟烦了却懂龙文章,他能听懂龙文章说的话,能懂龙文章做的事,可他却永远也替代不了龙文章,这就是事实,铁一般不容更改的事实。

龙文章曾经说过: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我却说: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