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黄宙辉 实习生 梁善茵 通讯员 祝燕彩 文瑶 谭臻
文艺精品③
2022年11月3日，在第四届、第五届中国戏曲电影展推优表彰盛典上，广东出品的粤剧电影《白蛇传·情》《南越宫词》共获五项荣誉；
2022年开始筹拍的潮剧数字电影《东吴郡主》，目前已进入录音阶段；广东汉剧电影《金莲》计划今年内完成制作，明年春节后全国上映……
近年来，广东戏曲电影新作频出，屡获大奖，初步呈现繁荣景象。随着新技术的加持、新观念的介入、新平台的传播，新时代的广东戏曲电影吸引了更多观众关注传统戏曲艺术，助力岭南戏曲传承与传播。
粤剧电影《白蛇传·情》 图/广东粤剧院
【文脉流传】
岭南戏曲电影起步早
回顾中国戏曲电影发展历史，岭南戏曲电影占有重要一席。
其中，粤剧电影自20世纪30年代正式兴起，并掀起第一波制作热潮，开创了与粤剧舞台艺术相互辉映、相互竞争、相互促进的历史年代。根据现有资料统计，粤剧电影的数量超过1100部，其中绝大多数为香港制作出品。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内地出品了《搜书院》《关汉卿》《南国红豆发新枝》几部粤剧电影，虽然数量屈指可数，但由于制作认真、水平精湛而成为粤剧电影的经典之作，至今依然为人所乐道。
1989年，香港华雅电影公司北上与广州珠江电影制片厂合作拍摄粤剧电影《李香君》，是20世纪最后一部粤剧电影。
内地潮剧电影的拍摄历史也超过60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废除了童伶制，潮剧与时俱进，百废俱兴，从1958年就开始筹拍电影。”据作家、岭南文化学者黄剑丰介绍，迄今为止，内地的潮剧一共拍了十部电影，按照时间顺序，分别是《火烧临江楼》（1958）、《苏六娘》（1959）、《告亲夫》（1960）、《荔镜记》（1961）、《闹开封》（1961）、《王茂升进酒》（1962）、《刘明珠》（1964）、《张春郎》（1984）、《烟花女与状元郎》（1995）、《东吴郡主》（2022年开始筹拍）。
此外，1962年，香港新联影业公司专门拍摄了一部反映汕头戏曲学校教学与学生生活的纪录片《乳燕迎春》，其中包含有两部由学生演出的折子戏《芦林会》与《刺梁》。
值得一提的是，潮剧电影《苏六娘》《荔镜记》由著名潮剧表演艺术大师姚璇秋主演。传统戏曲的创新不但在香港引起轰动，更是让潮剧风靡东南亚华人圈。
政策扶持助力复苏
在1989年拍摄粤剧电影《李香君》以后，十多年间都没有新的粤剧电影出品。直到2004年，粤剧大家红线女亲自配音、配唱，推出了粤剧动画电影《刁蛮公主戆驸马》。
红线女手持粤剧动画片《刁蛮公主戆驸马》人物造型图（红线女艺术中心提供）
虽然是动画版，但那些音乐、念白、唱腔却还是原汁原味的粤剧风韵。该作品成为中国戏曲史上第一部以现代动画为载体的粤剧，也是世界动画史上第一部以粤剧故事为主体的动画电影。
近年来，从中央到地方出台的相关扶持政策，让广东戏曲电影逐渐复苏。
2015年7月11日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支持戏曲传承发展若干政策的通知》，颁布了《关于支持戏曲传承发展若干政策》，共计21条。
其中，第20条“扩大戏曲社会影响力”中，明确了“实施优秀经典戏曲剧目影视创作计划，鼓励开设、制作宣传推广戏曲作品、传播普及戏曲知识的栏目节目。鼓励电影发行放映机构为戏曲电影的发行放映提供便利。”
2016年2月，《广东省人民政府办公厅关于促进地方戏曲传承发展的实施意见》印发，明确提出“鼓励戏曲电影微电影的发展。”
新世纪以来，《小周后》《小凤仙》《传奇状元伦文叙》《柳毅奇缘》《花月影》《白门柳》《刑场上的婚礼》《白蛇传·情》《南越宫词》等广东戏曲电影陆续拍摄上映。
粤剧电影《小凤仙》海报（佛山粤剧院提供）
“21世纪是戏曲电影重新绽放的时代。”广州文学艺术创作研究院副院长、一级编剧罗丽介绍，这与中国在21世纪以后的传统文化热潮、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热潮中传统戏曲再次被关注与重视密不可分，尤其是2009年粤剧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更催生了粤剧电影拍摄的复苏。
多部戏曲电影呼之欲出
2014年，广州市出台《广州市进一步振兴粤剧事业总体工作方案》，提出了振兴粤剧的“五大工程”和“十大项目”，拍摄粤剧电影便是其中的重要举措之一。在该《方案》的推动下，广州粤剧院成功完成了粤剧电影《花月影》的摄制。
此后，广州市实施粤剧电影精品工程，计划把十部大型粤剧《刑场上的婚礼》《南越宫词》《睿王与庄妃》《黄飞虎反五关》《搜书院》《刁蛮公主戆驸马》《范蠡献西施》《三家巷》《花笺记》《鸳鸯剑》等拍摄成为粤剧电影。
粤剧电影《南越宫词》海报（广州粤剧院提供）
羊城晚报记者了解到，目前有多部粤剧电影正在制作中。
由珠江电影集团、广东粤剧院、广东珠影影视制作有限公司联合出品的粤剧电影《谯国夫人》已在今年11月完成拍摄，正在后期制作中，有望于明年与观众见面；由著名戏曲电影导演马崇杰执导，著名粤剧表演艺术家倪惠英、欧凯明主演的粤剧电影《睿王与庄妃》，目前已完成后期制作；
粤剧电影《范蠡献西施》由一级编剧、导演邓原与青年导演潘钧执导，中国戏剧梅花奖获得者黎骏声、陈韵红分饰男女一号，目前也已完成后期制作。此外，粤剧电影《黄飞虎反五关》正在拍摄中。
此外，由中国戏剧梅花奖“二度梅”获得者、著名汉剧表演艺术家李仙花领衔主演的广东汉剧电影《金莲》于2021年完成拍摄，有望在2023年春节后在全国上映。
近年来，广东省剧协已连续出品《白门柳》《蝴蝶梦》两部广东汉剧电影作品，广东汉剧电影《金莲》是广东省剧协打造的广东汉剧电影三部曲的第三部。
广东汉剧电影《白门柳》（广东省剧协提供）
粤产戏曲电影初呈繁荣
近年来，粤剧电影成绩亮眼，精品不断。从《传奇状元伦文叙》《白蛇传·情》《刑场上的婚礼》到《南越宫词》，粤剧电影连续四年在中国电影金鸡奖获得“最佳戏曲片”提名。
2021年，粤剧电影《南越宫词》获第34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戏曲片奖。粤剧电影斩获金鸡大奖，“破圈”吸引大批年轻观众，甚至引发了粤剧“国潮热”。
粤剧电影《刑场上的婚礼》海报（广州粤剧院提供）
在2019年的一场“新时代粤剧电影艺术暨粤剧传播路径”研讨会上，广东省文化和旅游厅艺术处处长唐国华表示，艺术家用电影表现戏曲，为粤剧的传播增加了一种手段、载体、方式。
对于新时代的戏曲电影，广东省剧协主席、广东粤剧院院长曾小敏认为，无论是电影还是戏曲，在新时代的当下，都应该有一样的追求和梦想，那就是创新和突破。
粤剧与电影的发展，可以彼此成就，互为内容，这才能双向赋能。我们期待新时代粤剧电影的探索和发展，为全国戏曲电影闯出一条光明之路，让优秀传统文化之美得到更好地诠释和绽放。
“戏曲电影跟舞台的戏曲演出，可以互补生辉，让戏曲美学普及到更广大的群众当中去。”著名评论家、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原主席仲呈祥曾评价，《花月影》《白蛇传·情》《柳毅奇缘》等粤剧电影、广东汉剧电影《白门柳》，这些优秀作品各擅胜场，共同形成了一道亮丽的文化景观，这就是南国戏曲电影所呈现的繁荣景象。
粤剧电影《柳毅奇缘》海报（广东粤剧院提供）
【文脉新象】
《白蛇传·情》 创戏曲电影最高票房纪录
2021年5月20日，中国首部4K全景声粤剧电影《白蛇传·情》全国公映。该影片由珠江电影集团、广东粤剧院、佛山文化发展投资管理有限公司联合出品，广东珠影影视制作有限公司制作。
影片由张险峰执导，莫非编剧，中国戏剧梅花奖、文华表演奖获得者曾小敏与著名粤剧演员文汝清领衔主演，王燕飞、朱红星联合主演。
粤剧电影《白蛇传·情》取材于中国四大民间传说之一的《白蛇传》，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融入现代思想，以“情”为主线，道出了人们对爱情的美好憧憬，对真善美的执着追求。
该影片以最新的超高清视频技术演绎传统戏曲经典，通过年轻化、电影化的方式诠释经典魅力，使其成为一部“粤剧大片”，为优秀传统文化注入新的活力。
经典桥段“水漫金山”在影片中长达六分钟，巨浪滔天视觉效果震撼人心，将观众带入到一场法与情的对峙之中。
粤剧电影《白蛇转·情》（广东粤剧院提供）
此外，影片《白蛇传·情》保留了戏曲中经典的唱腔、手势、台词等，也结合电影的表现形式进行了创新，为粤剧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作出了很有价值的尝试。
影片在画面上融入了宋代美学上所追求的简约、留白及气韵，保留了传统戏曲精髓，也注入了东方美学意境。
片中，白素贞与小青一出场，西湖、水雾、小桥、荷花、油纸伞，水墨气息氤氲开来，每一帧都美如壁纸，唯美画面犹如身处宋代水墨画中。
该影片受到观众的热烈追捧。上映不到20天，该片便打破戏曲电影《李三娘》历史票房纪录，成为中国影史戏曲类电影票房冠军。
据珠江电影集团消息，截至2022年5月9日，该影片产出票房2300.6万元人民币，院线观看总人次超过59.4万。
除了叫座，粤剧电影《白蛇传·情》也获得了不错的口碑，在猫眼得分9.1分，淘票票得分9.4分，豆瓣得分8.0分。2021年10月，粤剧电影《白蛇传·情》在B站上线，成功“破圈”。
截至目前，影片在B站的正片点击播放量已突破1543万次。
“粤剧电影《白蛇传·情》在以往戏曲电影的基础上展开了大胆探索，运用国际顶尖特效制作并融入中国绘画艺术风格，实现传统艺术与电影语言的跨界融合。”该影片主演曾小敏说，该影片尤其受到年轻观众的喜爱，引起了国潮热浪，在戏曲传播上迈出了可喜的一步。
【专家点评】
走进市场，才能激活强大生命力
罗丽（广州文学艺术创作研究院副院长、一级编剧）
21世纪以来，新技术的加持、新观念的介入，促使广东出品的戏曲电影以一种更为自信、自觉、自由的姿态去迎接年轻观众和新时代的到来。
面对新的艺术理念、艺术思维和意识形态，戏曲电影正在迅速调整其面对时代和世界的姿态。随着数字化时代的来临，广东戏曲电影在发展中已经迎来了3D数字化时代。
例如粤剧电影《传奇状元伦文叙》和《柳毅奇缘》的场景设计，摒弃了静态单调的舞台背景，大胆引进现代LED特效技术，融合了舞台拍摄、实景拍摄和棚内拍摄三种拍摄方法，大大丰富了戏曲电影的艺术表现力。
两部片子在载歌载舞的大场面中加入了高空大俯拍镜头，通过镜头调度和剪辑，为电影观众展现了舞台演出无法获得的精彩角度。
粤剧电影《传奇状元伦文叙》海报（广东粤剧院提供）
然而，利用技术手段介入戏曲电影的创作，只是从形式上带来新的样式感。
戏曲电影要引领年轻观众走近戏曲时，文本叙事上的“当下感”和“现代意识”应该如何构建？如何能在传统经典改编中，保留与当代观众价值观和情感世界更为接近的故事情节？如何能从情感上贴近，引起观众的心灵共振？
我认为，这些才是吸引当代年轻观众走近戏曲电影、让戏曲电影在新时代焕发勃勃生机的关键。只有从文本意识到制作形式都跟上新时代的步伐，戏曲电影和戏曲才能以一种更为自信、自觉、自由的姿态迎接年轻观众和新时代的到来。
此外，我们还要关心：戏曲电影应如何突破发行瓶颈，摆脱“院线一日游”的困境？戏曲电影的拍摄成本与实际票房收入悬殊如何解决？如何让“叫好”的戏曲电影走入市场，实现“叫好又叫座”的营销目标？仅仅靠戏曲传统文化情怀、靠国家的投入，这一波戏曲电影的拍摄热潮又能够支撑多久？
这些都将是戏曲电影在进入下一个新发展阶段、走向更广阔的天地前需要解决的，也是戏曲电影打造常态化的电影产业平台所急需解答的。
当前拍摄戏曲电影的目的，多是以电影作为传播媒介，使戏曲能突破时空界限，接触更多更广的观众。然而，电影不单是艺术、文化，还是技术、产业。
长远而言，我们不仅要拍摄出高质量的优秀戏曲电影，同时还要把戏曲电影的宣传、发行作为推动戏曲传播的重点。
戏曲电影要打通宣发的“任督二脉”，必然要从发展路径、营销手段等方面入手，统筹运营出一个囊括城市院线、农村院线、数字院线、移动传媒、新媒体、网络等发行渠道，以及包括剧目周边宣传及其衍生品生产的IP产业链条，以成为全新的立体的戏曲电影制作宣发专业平台。
粤剧电影《白蛇传·情》破圈大热，或许是广东戏曲电影在宣传发行和营销上迈向电影市场的一大步。
只有戏曲电影真正进入市场，才能激活戏曲电影内在的强大生命力，以电影的传播实现对中华优秀传统戏曲文化的挖掘和阐发；只有戏曲电影真正实现产业化，才能跨越时空、超越国界，把戏曲的传统魅力与当代价值通过戏曲电影展现出来，体现新时代中国电影艺术鲜明的实践品格。
原文刊载于《羊城晚报》2022年11月25日A11版
总策划/李斌 杜传贵 林海利
编委会主任/赵红 孙爱群 孙璇 胡泉
本期统筹/陈桥生 邓琼
主办单位/广东省文化和旅游厅 羊城晚报社
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责编 | 易芝娜
编辑 | 刘星彤
校对 | 杜文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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