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寰亚电影宣布影片的拍摄计划,当时这部电影借用了意大利电影大师费里尼名作的中文片名,被命名为《八部半》。

洪金宝、许鞍华、谭家明、袁和平、杜琪峰、林岭东、徐克和吴宇森八位导演当时都愿意参与这个项目。他们也达成了共识,要用胶片拍摄这八段影片,致敬“菲林(胶片)年代”。

电影以50年代的香港为起点,八位导演各自抽选一个十年作为背景展开故事,并以最后“半部”作为对香港未来的展望。

可惜的是,吴宇森导演后来因身体状况不佳退出项目,让电影中缺失了70年代的香港部分;而林岭东导演则在电影完成前于2018年因病去世,寰亚用他的遗作重整结构,才最终有了现在的《七人乐队》。

《七人乐队》

看完全片,才发现《七人乐队》或许也可以称为“我和我的香港”。

七位在香港影坛举足轻重的导演,在各自的十多分钟里分别给香港写了一封电影情书,每一封都充满个人感情和色彩,带着我们去看他们眼中过去、现在和未来香港的模样——那个永远“流光溢彩”的香港。

当摄影机慢慢移到高楼天台,一群身穿练功夫的少男少女在天台,以为他们在练功,近看才发现他们都在打瞌睡。

不用多说便能猜到,这是洪金宝导演的部分。

洪金宝导演的《练功》是他自己的儿时回忆,提及师父于占元训练他们的往事,可算是对已故罗启锐导演代表作《七小福》的一种补充,只是电影是以洪金宝的角度出发,呈现出对已逝时光的神情追忆。

纵横影坛数十年的洪金宝大哥,如果没有儿时勤奋汗水铸成的练功之路,或许就没有后来的叱咤风云。但这一段儿时练功的回忆,虽然大汗淋漓,但并非全然痛苦,反而被洪金宝渲染出了一种属于80年代香港电影的轻快、玩味。

洪金宝心中显然是由衷感恩这段苦涩的练功经历,头上的疤痕不过是他奋斗的勋章。那个年代的香港,只要努力奋斗,就有机会翻出狭窄的天台,跃进广阔的舞台。

接下来吴镇宇主演的《校长》,则出自许鞍华导演之手。

故事既描绘了一段校长、老师与学生之间的师生情谊,也以较为隐晦的方式,呈现出了校长与老师之间似有若无的暧昧情愫。

片中反复提及“昙花一现”,在活过大半个世纪的校长看来,那些人情世故不过都是“昙花一现”,留下一声叹息。而在许鞍华导演心中,又何尝不是如此?

谭家明导演的《别夜》讲述一对少男少女相爱,却因为女方举家移民英国被迫分开。临别时他们肢体触碰,彼此紧紧拥抱,但最终还是要放手,暗示着移民其实是一个痛苦撕裂的过程。

这是谭家明导演自2006年《父子》后重执导筒的作品,作为70、80年代香港电影新浪潮时期的领军人物,他的电影风格受法国导演戈达尔、布列松等人影响,自成一派,影响了后来像王家卫这样的导演。

刹那能否永恒?只有时间才能诉说,但留不住的,终归会离开。

迷离后,《七人乐队》的故事又回归朴实。“八爷”袁和平执导的《回归》相当亲切、讨喜,藉着元华饰演的传统爷爷和林恺铃饰演的孙女之间短暂的相处,展现出不同世代的想法差异。

和洪金宝大哥一样,八爷的故事离不开武打元素,却同样充满温情和喜感。

故事中,孙女跟随父母移民后,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元华一人,独自买菜,独自吃饭,周遭只有电视机的声音,充满空虚与寂寞,某种程度上也是当下香港老年人的缩影。

不过,八爷愿意相信,亲情能够克服世代问题,家人总会团聚,一起在最熟悉的茶楼里畅聊往事。

杜琪峰作为《七人乐队》的监制,执导的片段《遍地黄金》为整部电影带来了明确的现实讽刺性,透过三位好友多年来总想着投资发大财,却屡屡错失入场时机的故事,带出了一段具有《夺命金》性质的戏谑。

虽然《遍地黄金》没有杜琪峰导演过往作品那些风格化的动作场面,但在地道的茶餐厅里喝着冻柠茶和冻奶茶,吃着咖喱牛腩饭、豆腐火腩饭和鱼汤米线,聊的却是股市和楼市,可谓是香港独有的特色。

而片中的三个角色也是“小市民”心态十足,想着赚大钱却又输不起,每次都与“发达”的时机完美错过,让人会心一笑。

但这个故事最妙的地方在于,他们最后因为一边点餐一边买股票,阴差阳错地把股票代码和菜品编号调换了,结果却因此赚到大钱。人生或许往往就是不变应万变,危机即转机。

已故林岭东导演的遗作《迷路》在风格上与他过往的作品截然不同,但监制杜琪峰在采访时却表示,从这个片段里他能进一步地了解故友:

“早年他去荷里活发展,很少回来香港,但近20年,他在马来西亚、日本、上海、加拿大都有物业,每个地方住一段时间,期间会回来香港,约大家食饭。我会以为他就像王家卫所讲的‘无脚的雀仔’,对香港不太留恋,但看毕这部戏,才明白他内心,根仍在香港。”

《迷路》是七个故事中最直接表达对香港的热爱,甚至在最后字幕中也打出了:“比香港更好的地方有很多,但都没有我对家乡的这一份感情。”

故事中,任达华饰演的主人公从英国回到香港过年,却迷失在了中环,又突然因车祸离世。妻子没有把他的骨灰带回英国,而是洒在了老家的小河上,永远留在了这片故土。

所以,也有人认为,这是林岭东导演提前给自己写好的“遗书”。纵使世事变迁,家依然是家。

徐克导演的《深度对话》作为电影的压轴之作,被质疑并没有真正的香港时代背景,但其实仔细品味,就知道这是将香港主题处理得最为隐晦与玩味的一段。

片段透过医生与精神病患之间不断反转的搞笑情节,包含着对政局的讽刺,同时也像是在暗示一种混乱的身份关系,告诉银幕前的观众:眼见不一定为真。

就连洪金宝大哥也在采访中搞笑地称,无厘头的《深度对话》与当下的香港很相似。

无可否认,这些年的香港变化很大,但电影总能为我们留下一些美好,一些回忆。

如果你对香港电影乃至香港有一份特殊的情感,那么《七人乐队》里的片段哪怕不是这些导演的最佳表现,也值得你走进电影院里里,透过这些简单的故事,与导演们一起聊一聊香港这个老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