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axu
这部影片改编自“绝不可能拍成电影的小说”,它是李安冒险的电影之旅。
至今,我都一直在探寻海上奇幻生存后的几种解读,因为我实在不愿把一个奇幻而动人的故事勾出残忍的句号。
尽管“船难+未知”是好莱坞大片惯用的题材和手段,但在李安导演的构思中,这种元素重组后又焕发出不一样的神采,此时,距离《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上映将近十年了,可观众们,包括我在内依旧会被李安导演制造的梦境所吸引,任由我们的潜意识自由驰骋。
一
PI为何物?寻觅出处
在李安的电影里,一切都是幻想的,无尽的海洋,Pi已然忘记了白天、黑夜还是梦境。人可以抓飞鱼,孤独到极处时还可以看看夜空中的璀璨。当然,身边始终都有一只是友非敌的老虎。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的魅力不仅仅是3D特效的美感给予我们的幻想,还有主人公Pi的纯真,和他那种沉浸于一件事的专注。
故事开始以简单的叙事方式交代了主人公的身世和短暂的爱情,然后命运安排他上了一条船,半道上船沉人亡,唯独他和一只很不友好的老虎活着,在他与老虎的初识中老虎是可怖的,他是渺小的,小船上的老虎和人对弈尽显了在自然界中猛兽的绝对权威和人类脱离工业文明后的卑微弱小。但最奇妙之处也在于此:
生灵们的思想都是一致的,尤其是在险境中,老虎似乎明白PI的用处,PI也为了给老虎提供肉食,Pi在海里用网捕住鱼,却不敢将鱼打死。他用那单薄的身体抱着跳动不定的鱼,仍由鱼在自己的怀里跳动,折磨自己。最后不得不抽泣着拿起锤头向鱼打去,嘴里还念着:“对不起,对不起。谢谢你,Lord Vishnu,谢谢你化身为鱼,救了我们的命,谢谢你。”
对于Pi来说,任何一种生物都有自己的生命,不忍将他们捕杀,面对自己残忍的捕杀,就算面临吃不饱的时候,Pi也是自责,向自己的信仰祈求原谅和感恩——无论世界如何残酷,但我们依旧要保留那颗赤子之心,保留纯真。
就像Pi的形象一样,小时候因为名字被同学嘲笑,而不会反击。他是一个单纯的孩子,在航海的船上他问爸爸:“为什么要给橙汁(他们给动物的名字)吃镇定剂,我觉得它不会惹事。”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考虑过其他的险恶,他只会用自己的赤子之心去对待别人。
据说李安在选演员苏拉作为Pi时,首先是看到他戴眼镜傻傻的劲,在拍摄时苏拉因为入戏太深,而泪流不止。这种表演上的共情让李安坚决地判定:
就是他了,我赌他。
我觉得李安的挣扎也是少年Pi的挣扎,就好像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李安永远是那个谦卑、儒雅的绅士,他在任何场合下都保持风度偏偏的形象,不愿将自己郁郁不得志的愤怒和社会交往过程中的不满,向他人吐露。只是当他功成名就之后,大家才知道李安也曾有过历经数年时间修改剧本,最后无疾而终,甚至没有得到稿费的荒诞。
若是以PI的奇幻历程对应李安的人生前半场,也许这种看似魔幻实则残酷的生活未必不是导演想要表达的情绪,只是换了一种更加吸引人的方式而已。
我知道他的锐气也曾全部磨尽,举棋不定的时刻比比皆是,“没什么希望!”这是他听过最多的话。可就算如此,李安对于电影的爱也依旧还在,他谦虚地表示,我真的只会当导演,做其他事都不灵光。
“他不拍片像个死人,我不需要一个死人丈夫!”李安的妻子这样说。
5千万美金的预算,3D的制作可能达不到商业大片的热度,长达4年的制作期和高预算的压力也让李安精疲力尽,就像Pi在无尽的大海漂流看不到尽头那般,或许在拍摄时,李安和那个少年的心灵也时刻重合在了一起。
他内心的挣扎,面对无数人的期待,他和自我做斗争。
在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开拍的时刻,李安敲着锣鼓,高兴地像个孩子,好像在说:“我来劲了。”接着我们在很多年后看到他在拍、在叫、在笑,他的内心也不断督促自己剪出一部属于他的心语。
现在看少年派,再了解到这些幕后的故事,我会觉得导演和主演有某种共同点:他(李安)可能也有与Pi相似的那股对一件事着迷的傻劲。
在我看来,《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讲述的不仅仅是一个少年如何征服老虎的成长故事,还有更多的海洋的凶猛,和真实世界的残酷,以及被隐藏的人性恶的那一面。
这些胡思乱想未必见得是我天马行空的臆测,只是要解读一部电影,最主要的还是要看到导演的人生轨迹,并在他的镜头语言中找到些许共存的影子。
二
茫茫大海,假想无数
接着说回电影:
海上暴风雨的来临,使得Pi被迫离开了人家,同行的是斑马、鼹鼠、猩猩和老虎,海上资源的短缺,动物都相继死去,只留下了Pi和老虎。
Pi在开始的时候经常想杀死老虎理查德·帕克,保证自己的生存,但他随后发现理查德·帕克给他的恐惧,让他警惕,提高警觉的心理状态才是他最好的生存和求知的状态。于是在小心翼翼的相安无事中,Pi开始了慢慢适应海上的生活,学习航海手册,将父亲交给他的那一套学以致用。
他每天生活的目标就是给老虎理查德·帕克补充生活需求,在茫茫大海,无尽的漂流中一个目标,让他有活下去的希望。就算发送了信号弹,也没有船只来救他,他还是告诉自己:
“不要绝望。”
后来李安导演在采访中说到:“我喜欢做我不知道该怎么做的事。”并且他调侃到想要找点罪受,寻找受苦受难的感觉,希望精神可以提升。
从人虎面面相觑,到人虎相互依靠,经历了海上暴风雨、飞鱼袭击:
“理查德·帕克的陪伴,让我心情平静。
在这种时候,会令我想到我们同样缺乏现实体验。
我们都在动物园由同一个主人养大,现在都成了孤儿,一同面对那至尊的主。
没有理查德·帕克,我早就死了。”
迄今,我并不知道这究竟是PI的自言自语还是自我感动,只是感慨在那么险恶的环境中,一个人常常因生命不能承受之重,而放弃去跨越难以跨越的鸿沟,在鸿沟之前就默默倒下,殊不知,鼓起勇气跨一步便能将自己付诸于广阔的天空之下。
镜像中的老虎时而睁着双眼打量着勇敢的男孩,时而出于本能地配合男孩求生的举动,也许这些也是让男孩自顾自感念特殊环境下一份感情的缘故吧?当转向镜头外的世界时,似乎可以更好地理解这种奇妙的心境:
越重的负担,越会让我们的生命贴近大地,它就越真切的存在。相反,如果少年Pi活在父母的羽翼保护之下,可能永远不会有切实的生存之感。生命承受的轻,轻得像羽毛一般,随时随风飘逝,远离厚实的大地。这时我们到底是虚幻的存在,还是活生生的人呢?
三
人兽无踪,唯有追问
有一天,Pi来到一方孤岛,在白天赐他美好,夜里又全部收走。不甘留在岛上孤独地过完一生,被人遗忘,所以他又准备启程。
他试图徒手拿肉喂饿了三天的老虎——、
此时观众能从他的小心翼翼中追忆到少年父亲的呼唤:
老爸曾拿鹿的教训,告诉他老虎的兽性是时时刻刻存在的,不要用怜悯之心去看待它们,在他的心里刻下了老虎是野蛮和兽性的印象。
我想,也只是在后来恍然后猜测——
其实老虎是他内心的写照,欲望、罪恶感、野性,很少向人展现的那一面,李安导演借着Pi和理查德·帕克的海上奇妙的关系表现出来。
他不想承认人类恶的那一面,所以用动物来当做借口。理查德·帕克是食肉动物,为了能在海上生存下来,最开始吃掉了同行的动物,最后只能吃鱼和孤岛上的狐獴。
我们在生存的过程中,是优胜劣汰的竞争关系。为了生存,“吃”掉同伴,是很常见却不愿提起的。
到了墨西哥海岸,挣扎上岸。理查德·帕克钻进丛林,从此消失在他的世界,也象征着Pi心中的兽性被收起。
这一段的人虎离别让少年崩溃伤心,镜头里只能看到少年得救后的失落——他在呼唤什么?老虎?还是勇气?
镜头外的观众,包括我在内却分明怅然若失——那漂流的日子,如今追忆起来时竟那么地美好……
我想直到这一刻,不止是我们,连李安也是这么想的吧?
可李安偏偏在快散场的时候又借着记者的嘴问出一个问题:
这一切,是真是幻?也许只有少年自己知道吧?
我想这是李安对待观众最残忍的时刻:
我就是不留下幻想和回味,只把一段看似惆怅而美好的回忆胡乱搅碎,至于是真是假,那少年这一路上嘴里咀嚼的到底是什么?
留给永远的观众们去品味。因为世人都不相信故事,只是想要事实。又或许残忍的事实才是故事,Pi长大了承认世界的残忍,为了生存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也因此在这个世界活了下来。
如若将海洋和真实世界的残酷相提并论,那也无妨。
理查德·帕克不仅有欲望的那一面,还有男性的张力和野性。Pi在成长过程中,也是他学会如何平和地隐藏野性的过程。
所以说,影片《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用Pi的第一人称视角去讲述故事,它的意义就是让我们半信半疑,不做权威的阐述,一切都靠我们自己的理解,从而找寻自我。
至少在电影中,我们看到的是没有父亲的教导,他活不下来;没有理查德的陪伴,他活不下来;没有冒险,他也不会成长。或许Pi说的都是假的,人生也不存在真实。
成年Pi也说了第二个海上生存的版本,斑马和水手都摔伤了腿,鬣狗是厨子,Pi的妈妈是猩猩,而Pi就是老虎。
“谢谢你救了我一命,我爱你,理查德·帕克,你会永远与我同在。”
成年Pi在采访过程中,说出了道别,如果我们相信第二个故事,那这是一次救赎;如果是第一个故事,那这是成年Pi为奇幻漂流画上了一个句号。
我们看到影片最后,可能都会怀疑故事的真实性。
影片如果当真呈现了两个故事,那么第三个故事现在是我们的了,或许老虎理查德· 帕克的存在只是一个谎言,一个用来蒙蔽我们,来告诉我们真实世界并不是残酷的谎言。
但我们又不得不承认世界需要谎言,因为有太多的未知存在于我们的世界。
电影也是未知的东西,如果拍的故事人尽皆知,那我们去探讨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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