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葱葱，干霄凌云
作者:彭若愚
台湾清华大学文学博士在读，影视文学研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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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起与初心
常言道：“万事起头难。”创作通常是一个无中生有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创见与新知固然不可或缺，但仅仅依凭个人才气的挥洒尚且不够。尤其是对国内那些怀揣电影梦想，拥有不竭的奇思妙想和言说欲望的有志青年而言，倘若想跨入导演的门槛，开启创作的职业生涯，他们需要的不止是焚膏继晷的勤勉与苦心孤诣的思量，在内无强近，外乏因依的状况下，面对着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困难，他们更为迫切的需求是被看到与被指引。
由国家电影局指导、中国电影导演协会主办的青葱计划（又称CFDG中国青年导演扶持计划）正是在这样一个青年导演入门乏术，无从囊锥露颖大展拳脚的时机下应运而生，力图建立起对优秀青年电影导演进行挖掘、孵化、选拔和培养的大型人才扶持平台。该项目自2015年首倡，到如今已发展至第七届。
青葱计划首届 “成为导演之前”主题影展海报
2022年7月15日，青葱计划首届 “成为导演之前”主题影展在北京中国电影资料馆开幕。该影展是由中国电影导演协会主办、香奈儿特别支持，影展开幕当天，影展策展人李少红导演，联合策展人、香奈儿品牌大使、知名演员周迅女士，第七届青葱计划主席黄建新导演，第六届青葱计划主席管虎导演，中国电影导演协会副会长、青葱计划理事长王红卫，中国电影导演协会秘书长刘仪伟，青葱计划导师董润年导演以及参与本届青葱影展展映的两位青年导演申瑜、梁鸣等嘉宾济济一堂，开启了资深影人同新生代创作者之间的跨代际对话。
本届“成为导演之前”主题影展的两位策展人分别是中国电影导演协会会长、青葱计划发起人、导演李少红，以及与李少红导演曾有过多次合作的知名演员周迅。此番二人的联合策展旨在为电影行业的跨代际对话提供一个机会与场合，通过回溯“成为导演之前，进入视野之后”的创作旅途，进而重新审视导演们的初心与原点，同时也为那些初出茅庐的新生代电影人们创造发声的条件，并以此激励广大的青年创作者群体不畏艰难、不惮劳苦、笃志向前。
青葱计划首届 “成为导演之前”主题影展开幕嘉宾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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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驱的探索
2022青葱计划“成为导演之前”的主题影展的展映分为“大师重温单元”与“青葱聚焦单元”，选取包括青葱计划发起人李少红导演与往届青葱计划入围导演执导作品在内的六部影片，于7月15日至17日在中国电影资料馆艺术影院举行放映。
“大师重温”单元将放映曾荣获2005年美国翠贝卡电影节故事片奖的《生死劫》作为开幕影片，该片根据纪实文学作品改编，由李少红执导，周迅主演，是一部反映当代人生存状态与女性命运的电影。影片讲述了一个关于欺骗的、非常残忍的故事，女大学生嫣妮爱上了人面兽心的“魔鬼”，谬托终身，在历经生死劫难后才得以重获新生。
《生死劫》海报
尽管是将近二十年前所拍摄的电影，却诚然是放诸今日亦不显疲软与过时的一部作品，无论是主题、表演抑或是影像风格，当中均有颇多青年影人们可值学习与借鉴之处。
在《生死劫》一片中，李少红导演以内敛、沉静、冷峻、克制的表现手法让镜头徐缓地追随着人物，近乎漠然的呈示着她身上所发生的一切，让这个漂亮灵魂在险恶的社会中被折磨得褪去了色彩与光亮，以不动声色的观照开掘出嫣妮这个角色自身内蕴的强大悲剧性。
主演周迅回忆起拍这部电影，她说自己当时很年轻，不太相信电影里发生的故事，觉得这怎么可能呢？但有趣的是，恰恰是因她对这个故事的不信任反倒成就了她在影片中的表演，嫣妮并非是有高度意识自觉的一个人物，抑或说，她的悲剧命运根源自她意识自觉的匮乏。周迅在片中很好呈现出了这种“不相信”与“不自觉”的状态。那些略嫌矫揉造作的人物独白与不知如何自处的茫然无措，同时兼具了求而不得的精神向往与木然沉沦的现实状态，周迅一改以往作品中灵动娇俏的影视形象，用迷惑的心态恰如其分地展示出了一个迷惑于时代社会之中的缄默者。
《生死劫》映后现场的周迅
值得称道的是，李少红导演在这部影片中探索了对现实主义题材影像化处理的表达方式，她没有过分仰赖戏剧化的情境与事件，亦未流于对矛盾冲突的集中展现，而是潜隐的慢慢渗入人物的内心活动，用静谧的呈示而非批判或教谕的视角去观照人物的经历，让生活的尖锐自然地显露人前而不必煞有介事地当成武器恣意挥舞，从而使影片收到“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之效。
作为影坛前辈，李少红导演在电影创作上甘为前驱的探索精神与忠实反映人物与时代隐痛的社会意识都替后继的青年创作者们奉献了切实的经验，给予了有益的指引。
《生死劫》映后现场的李少红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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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浪的力量
而在本届影展的“青葱聚焦单元”，云集了过往几届青葱计划导演的影坛新生代力量也不揣谫陋，借由自己的影片，勇猛精进地将自己的创作方式与美学意念示于人前。如李少红导演所言，这个展映就像是“青葱计划面向业界、社会公众的一次汇报演出”。
“青葱聚焦单元”所遴选的五部影片均是由青葱计划出品，为近年在院线或网络公映的新导演长片处女作，包括由李少红监制的《日光之下》、《武林孤儿》、《蕃薯浇米》，田壮壮监制的《过春天》和李玉、方励监制的《兔子暴力》。这五部电影题材多样各有千秋，涵盖了包括爱情、犯罪、青春、功夫、乡土等不同的类型创作指向，但均体现出了蓬勃生长来日可期的影像力量。而几位导演对人在生活中状态的呈示以及对人如何探求自我内心的关注亦颇值揄扬。
《蕃薯浇米》海报
《蕃薯浇米》一片由新人导演叶谦执导，李少红导演监制，两大金马影后归亚蕾与杨贵媚联袂出演。本片以一种娴静轻逸的日常化叙事讲述了闽南农村寡妇老太林秀妹成为空巢老人后，因不再被家人“需要”陷入迷茫，其后在闺蜜青娥的相伴下，重新找回自我的故事。导演叶谦本是独立时装设计师出身，跨界成为导演后的首部作品却希求探讨的是中国人口老龄化与乡土中国里晚年女性的精神世界。不过他利用自己既有的美术功底和在泉州的生活经验为影片贡献了相当出色的视觉造型与真实可感的日常细节，以细腻的镜头设计弥合了剧本单薄的缺陷，片中赶海晒盐、腰鼓舞、祭拜妈祖等带有浓郁地方特色的镜头，再现了闽南民众的生活风貌，较为客观地呈现了闽南文化如何作为一种纯粹的乡土气质与文化根性得以在福建保存绵延下来。
电影《日光之下》的导演梁鸣是第三届青葱计划的五强导演之一，曾出演过多部影视作品，亦担任过娄烨导演《浮城谜事》一片的副导演。相对丰富的影视从业经历使得他在长片处女作中就显示出了不俗的视听建制与流畅的叙事节奏，影片以少女谷溪的视角阅读世界，呈现了1999年寒冬发生在中国北方边境小城的一段往事，是一个具备多层结构和丰富喻意的故事。导演十分巧妙地捕捉到了主角内心情感的微妙变化。又通过调度演员与自然景观之间所形成的隐喻及象征，细腻地呈露出片中人物不可示人的秘密与若即若离的微妙关系。
影片开头的澡堂戏份便令人惊艳，两组偷窥视角几乎在一瞬间就成功暗示了三人之间暧昧不清又难以分明的复杂关系，这种暧昧的情绪一直延续到片尾，由谷溪在满嘴鲜血中咬下苹果，借伤痛喻示成长，彰显了婉约但清晰的影像美感。
《日光之下》海报
同样由李少红导演监制的《武林孤儿》则罕见地触碰了如今鲜有创作者尝试的武术题材，讲述了一个20世纪90年代末，在武校习武的少年张萃山感到难以融入集体，而年轻老师陆有鸿打破了校园往日的宁静，给张萃山带来希望的故事。导演黄璜是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科班出身，师从著名的第四代导演谢飞。他的影片也很有学院派风格，更多尝试将自己所学到的技巧性东西纳入其中，通过视听先行的文本创设与对传统诗词、旧历节气、历史人物等中国文化符号的使用，让一部初看上去表面规范、温和、生活化甚至颇有些现实主义色彩的影片，因导演对视听元素和符号化形象的有意编排与组织，发展为了富于实验精神与反叛意味的新时期学院派影人创作。
白雪导演的《过春天》与申瑜导演的《兔子暴力》在故事文本上都聚焦于少女成长，前者以片中被誉为年度“最佳情欲戏”的戏码名声大噪，更以过硬的影片质量在平遥国际电影展上斩获费穆荣誉最佳影片与最佳女主角两项大奖，后者则用耐人寻味的黑色风格包裹了一个忧郁的成长故事，通过颠倒式的母女关系丰富了中国银幕上的母女形象，并以一些不平衡的构图直指孩子视角中对世界扭曲的理解不能。
而除了对少女成长的关注与展示，两部影片也均将议题扩展到了更为复杂与开阔的社会层面。白雪导演《过春天》中呈现的深港间穿梭的“走读生”故事以及“走水”这一特殊切面和载体不仅让这个青春题材的电影拍出了警匪与罪案片的类型风格，更间接使难以言说的文化隔膜、身份认同与地域性矛盾均投射到了女主佩佩身上，两座国际都市间生存者的疏离与落寞也由此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申瑜导演的《兔子暴力》以真实的犯罪事件为基底，观照了原生家庭所带来的生存困境以及由此引发的社会事件。同时小城镇里灰暗、怅惘、孤寂、迷失与渴求所滋生的不安情绪也在影片中一再得到表现，它折射的并非是发展落后城市的衰颓与堕落，反而是在如今这样一个迅猛发展的社会中，无法得以被正视与认可其存在的“隐秘的角落”。
《过春天》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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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与一的往复
一部影片的成型，并非一朝一夕之事，而一个导演的锤炼，则更要经历循环往复回炉重造的周折。青葱计划的诉求并非是仅仅完成一部影片抑或培养一位导演，它是以服务那些具备主观创作欲望与潜能的青年影像作者实现创作梦想为鹄的。形式上就是发起人和工作人员来搭台、有表达欲望的创作者前来唱戏，进而把这些摸索出的经验分享出去，包括怎么呈现自己的电影计划，怎么进行路演、怎么设法筹钱，怎么以行之有效的方式实现它，等等。
而作为导演们在“成为导演之前，进入视野之后”的助力者，如李少红导演所言：“青葱理解第一部作品对于导演的重要性，理解从零到一的困难，这既是业界对这个导演的第一印象，同时也是一张入场券。但是，电影导演们就像竞技场上的运动员，每一次创作其实都是要从头开始的，不管是第几次，都要回到原点上开始。也许第二次的成绩没有第一次好，或者第二次又打破了世界纪录，这个都很难讲，这个职业就是这样。”
青葱计划首届 “成为导演之前”主题影展闭幕嘉宾合影
所以，就像导演们或即将成为导演的创作者们需要在零与一之间频繁往返周而复始一样，青葱计划也是始终往来于两点之间的陪跑者，它不会预设终点，却将清晰认知其初心与原点，一如既往扶植与帮助这些奔跑在创作道路上的青年电影人们。它也是一把门钥匙，将那些富有活力与朝气的影像作者带入到这个行业中，并使其置身其中去思考自身发展，从而学会理解自己的职业，拥抱变化。
此外，本届青葱计划主题影展的成功举办，不仅得益于中国电影导演协会对潜力新人的重视与帮扶，亦受惠于影展品牌方香奈儿坚定不移的鼎力支持。
创立于上世纪初的香奈儿，一贯秉承着创始人可可·香奈儿女士的创新精神，抱持着创造永恒经典象征的信念，身体力行地去阐扬香奈儿女士那句座右铭：“流行稍纵即逝，而风格将永存。”故此多年以来，香奈儿一直在各个领域不遗余力地为踌躇满志的新生代创作者们提供帮助，推进合作，并由此同电影结下了不解之缘。而与翠贝卡电影节长达十六年的合作、为加拿大女性和非二元性别作家设立多伦多电影节校友项目 “香奈儿女性作家网络”、在韩国釜山国际电影节创立女性电影人 "CHANEL Award for Best Woman in Film" 奖均可谓是香奈儿在电影领域深耕精作的明证。
让娜·莫罗和香奈儿（1960）
今次携手中国电影导演协会，支持青葱计划，也说明了香奈儿与青葱之间在共同愿景及目标上的一致，矢志要“成为未来的一部分”的香奈儿，致力于“薪火传承，面向未来”的青葱计划，二者的珠联璧合既体现出着眼于电影未来的长远目光，亦表达了对青年电影创作者不卑论侪俗，能庄敬自强步履不停的期许与厚望。
皇都陆海应无数，忍剪凌云一寸心？只要关于电影的梦想犹在，那如青葱计划与香奈儿一般的助力方便将一直为有意迈向电影创作之路的青年影人们敞开舞台，助力其郁郁葱葱，卓然长成，扶摇直上，干霄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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