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武侠的题材沉寂太久了,每次只要有武侠作品上映,就会有人高喊“华语武侠崛起”、“国产武侠又出王炸”!

众所周知,一副牌里就那么一手“王炸”,可是近年来的华语武侠市场上,是一炸接着一炸,这都不禁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人“出老千”。

2022年的电影大银幕上,华语导演们似乎对“武侠”的题材尤为钟情,从年初的《千里不留行》、《刿心剑》、《张三丰》、《倚天屠龙记》两部曲,到之后的《青面修罗》、《目中无人》。

顶着“武侠”噱头的作品,一部接着一部,而“武侠崛起”、“武侠又出王炸”这样的呼喊声,也是一浪接着一浪。

谢苗的《目中无人》余温未散之际,吕良伟、淳于珊珊也带来了一部武侠作品,而且还是金庸的武侠大IP改编之作——《雪山飞狐塞北宝藏》。

这一次,华语武侠是不是又要崛起?国产武侠是不是又要打出一手“王炸”了呢?

本期,我们就来聊聊这部《雪山飞狐之塞北宝藏》,同时说一说,华语武侠片的兴衰起落。

一:路阳提携后辈,乔磊魔改金庸

这部《雪山飞狐之塞北宝藏》,由路阳担任监制,乔磊担任导演。

对于路阳,喜爱古装片的观众,应该都不陌生。《绣春刀》两部曲、《刺杀小说家》,都是出自路阳之手。

而乔磊,早先是路阳身边的副导演。在《绣春刀》里,乔磊不仅在幕后担任了副导演的职务,同时还在片中客串了“百户张英”的角色。

在这部《雪山飞狐之塞北宝藏》里,路阳坐在监制的位置上,让乔磊执掌拍摄大权,提携后辈的意图,也是十分明显。

值得一提的是,这部《雪山飞狐之塞北传奇》,虽然是在网络平台上映,但是立项之初,却是奔着院线市场去的。

电影开始时,制作组还在片头秀了一把电影的“院线龙标”。

大部分观众看过这部《雪山飞狐之塞北传奇》之后,都感慨影片的特效制作,甩网大电影好几条街。

其实,对于这部《雪山飞狐之塞北传奇》来说,有这样的特效表现,是应该的。毕竟,这片子本身就是一部院线水准的作品。

看到片名的前缀“雪山飞狐”,相信大部分观众都猜到,这部片子是改编自金庸先生笔下的《雪山飞狐》。

然而,你要是抱着“原著创作精神”,去观看这部《雪山飞狐之塞北传奇》,那一定会大失所望。因为在这部作品中,导演对金庸先生的原著,进行了大量的魔改。

除了片名,和片中几个人物的名字,这部《雪山飞狐之塞北传奇》与金庸的原作,基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金庸的武侠小说被魔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毕竟,老爷子的作品太过经典,观众们对于故事的情节,也都是烂熟于心。

照着原著,“按部就班”地拍摄,无法挑起观众的兴趣。而《笑傲江湖之东方不败》、《东邪西毒》的成功,也让越来越多的导演,走上了“金庸作品魔改”之路。

执导本片拍摄的乔磊,亦是如此。

二:当“雪山飞狐”遇上“碟中谍”

在这部《雪山飞狐之塞北宝藏》里,乔导找来了吴毅将、郑浩南,分别客串“胡一刀”、“苗人凤”的角色。

电影一开始,便是胡一刀与苗人凤的生死大战,“丧波”对阵“司徒浩南”,可惜决战地点不在铜锣湾,而是长白山。

一番刀来剑往之后,二人纷纷中毒身亡。

此时,电影的两大反派现身,一个是吕良伟饰演的“陶百岁”,一个是淳于珊珊饰演的“宝树”。

小说原著里,只懂两页“胡家刀法”的宝树和尚,在这部电影中,被改编成了一个功夫高强的反派,而且还摆脱了和尚的造型。

江湖传闻,塞北藏着一笔宝藏。自立为王的田归农,派手下的宝树、陶百岁前去搜寻宝藏的下落。

宝藏的所在,藏在一个铁盒之内,而这个铁盒,在辽东大侠胡一刀的手中。胡一刀功夫高强,不好对付,于是宝树、陶百岁想出了一条“借刀杀人”之计,引来苗人凤,让二人决斗。之后,暗中下毒,干掉二人。

虽然干掉了胡一刀、苗人凤,可是宝树与陶百岁,并没有找到铁盒。

一转眼十年过去了,宝树、陶百岁带着手下,四处寻找铁盒。终于,在一个集市上,陶百岁的徒弟归彧(赵华为饰演),找到了铁盒,拿到了藏宝图。

田归农听闻消息,大喜,还表示谁第一个找到宝藏,就封侯拜相。

于是,陶百岁、宝树带着各自的门徒,按照藏宝图的指引,前往飞狐山寻宝,争取这次封侯拜相的机会。

两伙人马一共8个人,所以编剧管他们叫八恶人。

陶百岁、宝树都想成为第一个找到宝藏的人,于是在暗中互相算计。

结果在赶往飞狐山的路上,两伙人遭遇了重重危机,八恶人一个接一个的丧命。在一场又一场的反转之下,被宝树收作义子,但又被陶百岁收作徒弟的归彧,却见风使舵、巧布疑局,而他的真实身份,也随之浮出水面。

节奏紧凑,是这部《雪山飞狐之塞北宝藏》的一大亮点。干脆利落的故事线,此起彼伏地反转桥段,让这部影片吸引了一大批观众的眼球。

水准线之上的特效场景设计,也为这部片子增加了不少商业趣味性。

说实话,抛开“雪山飞狐”的IP,给人物换一个名字,给电影换一个片名,这部片子应该会获得不错的市场反响。

然而,披上“雪山飞狐”的武侠外衣之后,片子就暴露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只有“武”,没有“侠”,谈不上什么“武侠”。

说到这,可能有的读者朋友就会好奇,究竟什么样的作品,才算是“武侠”?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就得从华语武侠电影的发展说起。

三:华语武侠片的兴衰过往,古装动作片为什么称不上是“武侠”

中国的第一部武侠片,是诞生于1925年的《女侠李飞飞》。

这部电影由邵醉翁担任导演,邵邨人担任编剧。邵醉翁与邵邨人是亲兄弟,二人还有一个弟弟,叫做邵逸夫。

50年代中期,邵逸夫成立了一家名为“邵氏兄弟”的电影公司。而武侠片也成为了“邵氏”征战海内外票房市场的拿手题材。

武侠、武侠顾名思义,电影里既要有“武打”也要有“侠客”。

武侠电影诞生初期,电影的故事,基本都是围绕侠客路见不平、行侠仗义而展开。

可是进入50年代之后,随着梁羽生、金庸的文坛崛起,武侠故事开始追求更高深的故事主题,表现更深刻的思想内涵。

在小说作品的影响之下,武侠片的拍摄,也有了新的转变。

1966年,在邵氏担任导演的胡金铨,拍摄了经典武侠片《大醉侠》,开启了“忠臣良将遇难,江湖义士相助”的大格局武侠片时代。

随后的《龙门客栈》、《迎春阁之风波》、《忠烈图》、《侠女》等电影作品,也让“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样的大格局,成为了彼时武侠片的创作主流。

像胡金铨这样,突出家国情怀的大格局武侠片,十分难拍。

因为,一旦让江湖上的侠客义士,与庙堂里的忠臣良将们产生联系,就要对故事的时代背景,进行详细的刻画。

在电影的拍摄过程中,角色的官职称谓、人物的服装配饰,都要进行详细地还原。像胡金铨这样学识渊博的大导演,也只敢在明朝这个时间段,展开创作。

换个朝代,胡导都担心自己的学识不够,在情节的设计、人物的刻画上出纰漏。

那些肚子里没什么墨水的导演,就更不用说了。

在胡金铨创作“大格局武侠片”的同时,邵氏的另一位导演张彻,则开辟出了一种截然相反的武侠片拍摄风格。

早期,张彻也和胡金铨一样,结合历史背景,对武侠片展开创作,并拍摄《大刺客》、《十三太保》这样的作品。

然而,这样的作品,需要“引经据典”、考察资料,创作起来太难了。于是,张彻淡化了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让武侠片回归到惩奸除恶、行侠仗义的小格局之中,并通过表现人物内心的成长、写实暴力的打斗,感染观众。

在这样的创作理念之下,《独臂刀》三部曲、《保镖》、《游侠儿》等经典作品,也开启了武侠港片的暴力美学时代。

70年代中后期,在楚原导演的引领下,古龙武侠片开始盛行。

古龙的武侠作品里,没有家国大义的大格局,但悬疑式的表现手法,却给观众带来了不一样的阅读体验。

而在楚原的电影镜头之中,独特的美学布景,屡破奇案、粉碎了一场又一场武林阴谋的楚留香、陆小凤、傅红雪,也成为了一代人的武侠记忆。

进入80年代之后,徐克成为了港式武侠片的新一代领军人物。

徐克可以说是集胡金铨、楚原、张彻的武侠之风于一身。他可以模仿楚原的风格,创作出《蝶变》、《狄仁杰之通天帝国》这样的“探案武侠片”。

也可以模仿胡金铨的风格,创作出《新龙门客栈》这样“为国为民”的大格局武侠片。

更可以模仿张彻的风格,创作出《刀》这样“突出人物内心成长,表现写实暴力打斗”的写实武侠片。

只可惜,进入新千年之后的徐克,一心沉迷于特效制作。2000年之后,徐克身上没了胡金铨的家国大义,没了张彻的写实成长,只剩下楚原式的探案推理,与一场又一场的特效。

新中国成立后,内地大银幕上的主流,一直是战争片和反特片。

80年代初,受到港片作品的影响,武侠片也开始在内地大银幕上崛起。在内地电影镜头中,武侠作品既有《少林寺》、《黄河大侠》、《侠女十三妹》这样“为国为民”的大格局作品。

也有《独行侠》、《双旗镇刀客》这样,讲述小格局故事,表现小人物内心成长的作品。

新千年之后,随着内地电影市场的快速发展,集“商业性”与“艺术性”于一身的武侠片,也成为了不少内地名导,争先创作的焦点。

在这样的时代环境之下,何平导演创作了《天地英雄》,张艺谋导演拍摄了《英雄》、《十面埋伏》,冯小刚导演创作了《夜宴》,陈凯歌导演拍摄了《赵氏孤儿》。

或许是为了表现自己的大导演功力,这些名导们,都将武侠片的创作方向,对准了胡金铨式的大格局、大主题作品。

然而,胡大师在武侠电影史上的表现,过于耀眼。对比于胡大师的那些经典,张艺谋、冯小刚、陈凯歌、何平的这些武侠片,在上映之初,被观众们挑出了不少毛病,遭受了不少争议。

在内地导演争相尝试大格局武侠片的时候,不少港片导演来到内地,并对小格局的恩怨仇杀、人物成长,展开创作。

陈可辛的《武侠》、吴宇森的《剑雨》,也都是在这一时期,走入内地的大银幕。

然而在2012年之后,随着好莱坞电影对中国市场的冲击,尤其是漫威、DC“超级英雄电影”的火爆,武侠片的本土观众市场,开始快速流失。

2018年,《复仇者联盟3》、《黑豹》、《海王》、《毒液》等作品,在内地电影票房市场上吊打徐克的《狄仁杰之四大天王》、张艺谋的《影》。

这一年之后,徐克放弃了武侠电影,转型到了战争电影之中。而华语武侠片的创作,也是在此时进入沉寂期。

近几年,随着“传统文化”的热度越来越高,武侠片有了回暖的趋势。

可是,随着老一代武侠名导们的暗淡,现在的导演们,对于武侠片的表现,是越来越敷衍,直接给动作片套上一层古装的皮,就说这是“武侠”,这样的作品,显然是过于不走心。

中国的武侠片、日本的剑戟片、美国的西部片,被称为国际影坛上最具人文气息的三大电影创作类型。

人文的背后是文化,失去了中国文化特色的武侠片,也就称不上是武侠片,顶多算是一部“古装动作片”。

眼下这部《雪山飞狐之塞北宝藏》,明显就是套着古装皮的魔幻动作片。

在这部作品里,几个角色无论是服饰造型设计,还是言谈举止,都不像是一个应该出现在中国武侠故事里的人物。

而当宝树一行人在雪山上遭遇非洲鬣狗时,这片子的时代背景,也“彻底与中国脱离了关系”。

司马迁在《史记·游侠列传》的开篇写道:

今游侠,其行虽不轨于正义,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盖亦有足多者焉。

自此之后,这些言必信,行必果,诺必诚,舍生忘死、维护大义的游侠们,也成为了文人墨客争相称颂的对象。

而到了唐朝,文人墨客对于“侠”的定义,进一步拔高,那些为国为民者,才称得上是侠。

李白在《侠客行》里,更是写下了“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的金句,对侯赢、朱亥两位侠士,进行称颂。

在千百年的历史更替之中,“侠”变成了一种文化,也成为了小说、电影等武侠作品的表达核心。

失去了“侠”这一层文化,单靠几个人披头散发,穿着古装服饰打来打去,这样的电影称不上是“武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