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大事》成为近来内地影市的一件“大事”,包括刘江江导演自己也没想到,他导演的首部长片成为一部黑马之作,影片于6月24日18点上映,成为今年情人节之后首日票房最高的国产电影,目前票房已过4亿元,暂居年度票房榜第九名。
刘江江,2008年毕业于西南政法大学新闻学,毕业后在河北广电工作,给电视台拍栏目剧《村里这点事》,做了11年。2017年时节目停播,随后进入电影圈。他自编自导的以华北丧葬文化为故事背景的《上天堂》(后更名为《人生大事》)入围了2019年平遥电影节的陌陌·平遥创投项目。
小时候就对葬礼印象深刻
《人生大事》讲述了殡葬师莫三妹(朱一龙 饰)在刑满释放不久后的一次出殡中,遇到了孤儿武小文(杨恩又 饰),小文的出现,意外地改变了他对职业和生活的态度。
想拍部关于殡葬题材的电影,可以说是刘江江的一个“执念”。这与他的成长环境有关。刘江江老家在石家庄郊县,爷爷和大爷都是木匠,偶尔会帮村里的人做棺材、操办丧事,“小时候我家院子里就摆满了鱼柳、桑槐、松木、柏木的各种棺材。十里八村谁家有丧事,爷爷会去帮忙,“我们方言叫做‘大了’,事了拂衣去的那个‘了’。”
小时候的刘江江跟着爷爷去参加葬礼,常看到好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唱戏的、放电影的。“所以小时候我对葬礼印象就很深刻,当然更多是关于有趣好玩那一部分,这甚至是我文艺爱好的启蒙。因为在农村里,我们能接触到的文艺的东西,就是这种丧事,葬礼上有机会看电影、看舞台表演,所以可能小时候就有这么一个种子在心里。”
刘江江在电视台做记者、做栏目剧的时候,就对殡葬题材的东西比较感兴趣。“做栏目剧的时候就写过跟葬礼有关的故事。后来从电视台出来开始做电影,就一直想做一个跟殡葬有关系的电影题材,但是没有找到抓手。2018年,我去白洋淀采风时接触到了好多风土民情。这些信息杂糅到一起,逐渐就有了想法,想做一个跟成长有关系的殡葬题材的东西。”
在白洋淀采风期间,刘江江听到过一个故事:一年夏天,有个小孩沉到水里了,下去了三拨人没捞出来,最后一个捞尸队的大哥把小孩的尸体捞上来了。“听这个故事的时候,突然就明白了这个职业的高光点在什么地方。大概类似这样的事件有挺多的,包括电影里的活人葬礼,也有一部分是我从采风里边听到的。有一个老头终身没有娶媳妇,也没有孩子,他特别想看看自己葬礼是什么样,就用积蓄给自己办了一场葬礼。我觉得这也跟我们主题有关系,也是站在死亡终点上,去回溯你的人生应该怎么过得更有意义、你应该珍惜什么。”
刘江江开始写剧本是在2019年3月,“有一天我下班,电视台旁边有一个殡葬寿衣店,门口停着一辆车,车应该是在搬家或是倒货,都是花圈、骨灰盒。傍晚的时候,透过门窗我看到茶几旁边坐着一个小姑娘,在写作业。那个画面直接触动到我,我觉得好像看到了一种主题,就是这个店里其实也是一个家庭,有那种角落里也有春天的感觉。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很快就写出了剧本第一版。”
选择在武汉拍摄是因为朱一龙
在选景时,刘江江的要求就是“烟火气重”:“虽然我们讲的是葬礼,但实际上我们是站在葬礼的这头讲生活,想要的是那种鲜衣怒马的、活色生香的、充满烟火气的故事,我们去了天津、青岛,也考虑过重庆、武汉。”
最终定下武汉,是在确定了朱一龙出演后,“朱一龙是武汉人,我们想要的是一个他更容易驾驭的城市,因为我们想呈现出来一个更接地气的人物。如果能在他的家乡、他成长的地方来拍的话,这是一个安全方案,所以我们就去了武汉。结果去了武汉就觉得,这个地方完全符合我们对选景的要求,那个地方就是烟火气、江湖气,武汉就是一个让你感受到活着真好的地方。”
刘江江透露,朱一龙在看了《人生大事》剧本后,就想演了,“朱一龙是一个好演员,不要被他帅气的外表迷惑了,他演了10年戏了,表演经验非常丰富。”
在开机之前,刘江江认为朱一龙和三哥有五成的契合度,“他小时候在武汉的经历,让他能get到剧本里三哥糙的一面,三哥柔情的一面,三哥无奈的一面,他都能get到,这是我们决定一起合作的原因。到排练时候发现,50%就变成了90%,到开机的时候变成100%,到杀青的时候完全是出乎我们一开始的想象了,他是一个惊喜。”
朱一龙为了角色做了很多改变,比如剪短了头发,增了肥,用刘江江的话说,给朱一龙做了“毁容式”的设计。“从造型上、走路、坐,然后说话的方式上,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给他做了改变,让大家看不出来他是朱一龙。”
刘江江表示,作为导演,他非常幸运地碰到了一个愿意跟他共同成长的演员。“朱一龙完全没糊弄事儿,我们开机之前一个月开始体验生活,到正式开始拍的时候,每一场还能再讨论出新的表达方式来,非常愉快,他也全情投入,让我非常感动。朱一龙是个很柔软的人,也很善良。朱一龙本人很谦逊,很有温度,有态度,他和三哥骨子里的东西挺相像的,都是善良真诚的人。”
对于为何三哥的大名是莫三妹,刘江江解释说原本叫莫三鼻,意思是像爱护面部器官一样去爱惜这个儿子。“因为他上面有个姐姐,还有个哥哥,哥哥早逝了,家里就给他取了三鼻这个名字。后来为了戏剧性更强,就改成了三妹,但蕴含的情感是一样的。他父亲老莫看上去对儿子要求非常严格,以至于莫三妹一度认为父亲并不喜欢自己,但这个名字实际上却代表着三哥是老莫最心疼、最珍惜的孩子。”
被三哥和小文的对手戏感动得破防
扮演小文的杨恩又可谓影片一大亮点,刘江江也表示这个角色戏份很重,找谁来演是个难题,以至于很多人看了剧本后,给他提议适量删减小文的戏,“要不然执行是一个困难,担心我找不着这样的孩子,但我觉得这个人物值得我去冒这个险。”
对于杨恩又的表现,刘江江以“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来形容,“碰见又又之前,你没法想象一个小孩可以演成她这样。”看到杨恩又时,刘江江觉得她身上有50%是小文,“她有小文身上那种混不吝的劲,这个很重要;再加上她以前有过一点表演经验,我们用了大概一个多月的时间来对她进行培训,比方打麻电影天堂将、跳广场舞、给她看关于哪吒的电影等等,逐渐地给她过渡。”
刘江江称赞杨恩又是老天爷赏饭吃,“那个东西不是教出来的”,刘江江说杨恩又有种力量会给他们惊喜,但是这个惊喜得找到触发键,“所以我们的磨合,就是要找到触发又又惊喜的地方。比方说拍又又的时候,需要我、摄影、执行导演等各个部门形成一个化学反应,我们希望她不知道我们在拍她,非常自然的感觉,还要一边苦口婆心,一边当头棒喝,一边小桥流水,一边大浪淘沙的和她沟通,和孩子沟通通道跟成人是不一样的,得去找。它是一个集体工作,要把她最好的表现引导出来。”
对于为什么会想拍三哥和小文之间这种非血缘关系的亲情?刘江江透露是因为他从12岁开始过集体生活上私立中学,然后上大学,其实直到现在我跟我父母在一起的生活时间远没有跟这些没有血缘关系的朋友在一起多。我觉得这种感情也是很奇妙的,有时候并不比有血缘关系的感情浅薄。”
片中三哥和小文的对手戏也是影片的泪点,刘江江说自己经常被感到,“三哥给小文恢复了外婆短信里的声音,那场戏我被打动到。他们两个重逢那场戏,也是因为有几种演绎方式在我预想之外,让我破防了。”
《人生大事》的监制是曾执导了《滚蛋吧,肿瘤君》和《送你一朵小红花》的韩延导演。刘江江表示,从电影整个的制作过程上来看,韩延导演是这个项目的主心骨,“从剧本阶段就介入,他像指路明灯一样。我觉得朱一龙会72变,延哥有火眼金睛,延哥从剧本阶段到执行阶段,一眼能看出来问题在哪,或是哪走偏了。他作为监制,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每一个主创,有几次我在改剧本的过程中,都觉得已经筋疲力尽了,延哥可能还要再踹一脚,第二天就又能挤出一滴油来。我特别感谢他这种工作方式,就像三哥身边的老莫、小文,这些人像加速器一样,让三哥把最好的他拿出来。我觉得这种经验和指点是无价的,适用于我以后职业生涯。”
人生除死无大事
影片中,殡葬师被比喻成“种星星的人”,刘江江解释说,这是因为影片采用了儿童视角,“‘种星星的人’是小文的话,也是我们的感觉。我小时候就听我奶奶说:‘地上少一个人,天上就会多一颗星星。’中间在做这个事情的摆渡者,就是从事殡葬行业的人,所以‘种星星的人’是这么来的。”
在刘江江看来,人一辈子只有两件事情是没有办法自理的,一个是生,另外一个是死,“我觉得这两头的负责人,生死两头的人,他的职业是有伟大性的,接生的医生,还有送你走的殡葬师。”
而对于国内电影中殡葬题材不多,刘江江认为这可能与中国人忌讳谈死有关,“我个人的经历来说并不这么觉得,我小时候就躺在棺材里,浑身盖满刨花,尤其是松木、白木,味道特别好闻,太阳一晒就在里边睡着了,吃饭的时候,我爷爷和伯伯找不着我,最后从棺材里把我拎起来一边打一边骂,这是我小时候很浪漫的童年回忆。包括我前面说的,我跟着爷爷去葬礼,我在葬礼上看到那些很接地气的,很生动的演出。我觉得中国人对葬礼其实是很浪漫的,我们把人活着的时候没有实现的愿望,都用纸扎出来,然后给烧过去,我觉得它寄托了情感的。”
拍摄《人生大事》,刘江江说是想用一个更接近观众的方式,植入一个可能大家平时不怎么去谈的话题。“每个人都是要走到终点的,不是说你不谈、躲着不看,它就不会来。我们给大家提供了一个讨论的切口,而且这种讨论是良性的,看到死亡那个终点,才会来反思我们应该怎么活着。整个影片的呈现方式是强对比的,虽然殡葬店的主色感觉上是黑白灰,但是殡葬店里发生的故事是彩色的,生动的,每一个人物也都是鲜活的。”
片名《人生大事》来自“人生除死无大事”,刘江江说最终取这个片名就是想告诉大家“人生要豁然,要坦然,因为死你是避不开的。希望观众看完影片,能坦然地往前走。什么是人生大事?就是珍惜你所拥有的每一份美好的情感。有时间去带孩子去游乐场,有时间带媳妇去看个电影,朋友们相聚的时候就开怀畅饮,珍惜眼前一切美好的情谊。”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肖扬
编辑/弓立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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