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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法配对的灵魂伴侣，拍出了今年第一怪片
“二丹”说的不是一个崽，而是两个，丹尼尔·关（关家永）和丹尼尔·施纳特，《瞬息全宇宙》的导演二人组。他们叫自己 Daniels，翻译成蛋丝、丹丹、二丹，大概都可以。
Daniel Scheinert & Dan Kwan
Photo by Rich Fury / Getty
二丹的《瞬息全宇宙》，可真是发癫，观众都看傻了眼。一会儿是拿着假阳具当双节棍耍，一会儿人类的手指变成了香肠热狗，表达爱意的方式就是吮吸对方手指。脑瓜子没个十年基因突变拍不出这玩意儿。一个脑瓜子基因突变也就罢了，还两个脑袋瓜子一起突变，还都突变到了同一个方向，一拍即合拍出了这么一部电影。
瞬息全宇宙 (2022)
他们也不止癫这一次了。上一次，他们一起拍了《瑞士军刀男》，讲的是男人汉克流落荒岛，正绝望着想自杀，却看见海面漂过来一具尸体，这尸体能放屁，汉克骑在尸体上让他一路突突放屁，整个成了一个小汽艇，小旋风一样逃离了荒岛。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这得一万年才能修到一起癫。
能拥有这么奇妙的缘分，难怪在《瑞士军刀男》和《瞬息全宇宙》里，天马行空胡说八道了一通之后，二丹还总是能把故事落在人与人的联结上。《瑞士军刀男》里，汉克通过和尸体的“相处”，一点点了解到，人是怎么和世界产生联系，而彼此在乎是多么美妙的感觉。而《瞬息全宇宙》里，母女俩大战了千八百个宇宙，终于才意识到，是爱，帮我们锚定自己在宇宙中的位置，抵抗被虚无吞没的感觉。
上：瑞士军刀男 (2016)
下：瞬息全宇宙 (2022)
可能是他们自己，就是因为彼此，在荒凉虚无世界里，找到了意义。
01
臭味相投
二丹相识在大学的 3D 动画课上。刚开始谁也没注意到谁。他们一个脑袋圆圆，一个脖子长长；一个多动症，有点自闭，一个又上课过于积极，什么都想插一脚。怎么看也不是一路人。但谁知道呢，没头脑身边也有不高兴，胖头陀和瘦头陀总是搭伙过日子，在一来二去之后，二丹发现，他们俩这古怪的恶趣味，竟然对方身上也有。
Daniel Scheinert &Dan Kwan
Photo from Filmmaker Magazine
“双生子型导演”的传说，电影圈里不少，但那大多是发生在亲兄弟或亲姐妹身上。比如科恩兄弟，说是不用说话就知道对方心里想什么，在片场被传得神乎其技；又比如沃卓斯基姐妹，本来手拉手做兄弟，半道又结伴去做姐妹。
可二丹呢，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一个人说上半句，另一个人鬼使神差地就把下半句话接上了，跟说相声似的。
Swingers
Directed by Daniel Scheinert & Dan Kwan
两个人一合计，很快就开始一起拍短片。第一部短片是在关家的后院拍的，叫《荡秋千》，片长才五十多秒，由龇牙咧嘴的二丹共同出演。情节很简单，关推着秋千，荡得施纳特一脸傻笑，可秋千突然在半空中卡住了，两人你推我搡，被秋千一个弹射，两个人的脸撞在了一起——定睛一看，二丹同时尖叫——他们换脸了。全剧终。
这种沙雕短片，Vimeo 竟然很喜欢，于是二丹继续合作下去。他们还嘴硬，说是“算法让我们在一起”。
上：Battles “My Machines”
下：My Best Friend’s Wedding/My Best Friend’s Sweating
他们在一起拍摄了很多MV，全都情节离奇。有的是抢劫犯扮成驾照教练，支使考驾照的学生带自己逃离案发现场；有的是吉他发射音波，被打中的人都挺起大孕肚；还有的是酒醉的人口吐烟花；甚至有一个，MV里有三个脑袋的杰克·布莱克。
换了个别的伴儿，一定会把他们看作怪人，可他们碰到的是彼此，只觉得对方真是个妙人。两个人1+1>2，制造不止是双份的荒谬。
最荒谬的一个(被评为年度最荒谬MV)，是《Turn Down for What》的MV，直接点开下方视频感受就明白了……
DJ Snake, Lil Jon - Turn Down for What
就是这个荒谬的MV，在 Youtube 上，至今已经被观看过11亿次。
完了，这俩怪人火了。算法看准他们灵魂相契，算法亲贺他们天长地久。
02
灵犀相通
而后几年，二丹才有了机会拍首部长篇电影《瑞士军刀男》。想也知道，一部关于放屁尸体的电影，不是会受电影制作公司追捧的热门项目。
能有机会拍上这部电影，已经算二丹福气大。但不愧是二丹，这种情况下，还是七想八想。施纳特对关说，“我可是想了好多次啊，要是咱们拍这部片的时候，其中一个半道死了，咱这电影就成传奇了，你要是愿意死，我们这电影可就不止现在这样了。”
要是换成别人就该揍他了。可这不是别人，是关，是丹的另一个丹，是他灵魂的另一半。他都不用思考就接茬：“或者在上映之前死也是可以的……”
瑞士军刀男 (2016)
他们对死亡不忌讳甚至不恭敬的态度，放在咱们这儿可能会“气死人”。但就像在《瑞士军刀男》里他们拿尸体做爆米花机、拿他的生殖器做指南针，又或者是在《瞬息全宇宙》里，一个人可以噗一声变成彩带花就没了，那种荒谬的感觉，是能让人在笑完之后，又在他们心里剜一个口子的：生是什么，死是什么，我又是什么？他们对生死没个正形的态度，是要去探讨人的孤独和存在。
这个诡异的共通点，可能才是他们灵犀相通的终极原因。
瞬息全宇宙 (2022)
关还不死心呢，他还要追着施纳特问，“要是我明天就死了，你会怎么办？你会拍一部讲我的传记片吗？”
关会问这个问题不奇怪，人总是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人，以致于老爱弄些什么玄乎的 MBTI 测试确认自己，而你最好朋友在你死后拍的传记片，才是终结人格测试。
Daniel Scheinert & Dan Kwan
Photo by A24
施纳特：“我的职业生涯一定会天翻地覆，我搞不好回去教一年数学，理顺自己脑子里的一团乱麻，然后我应该会去拍你的传记片，这会是一部真正的元电影，甚至里面可能没有你，只有一只鸟。”
能知道自己一生的故事都关于一只鸟，一定会让关深感安慰。
03
找到自己
二丹的古怪，不是每个人都吃得下去的。可是一旦你接受了这种设定，他们不怪，你反而不习惯了。
《瞬息全宇宙》里，我们看到杨紫琼怎么在千百万个宇宙里穿梭跳跃，跳跃手段有什么亲吻你的会计，在办公室里脱裤子坐马桶……而宇宙呢，有的是 ET 一样的绿骷髅宇宙，有的是眼睛流血的咒怨宇宙，有的宇宙人成了猫，还有的宇宙，没有人，就只是一堆石头，所有石头静静待在一起，地老天荒的……二丹的味儿，那叫一个浓啊。
瞬息全宇宙 (2022)
可观众看到结尾，不满意了，天马行空了一整部电影，结局却是爱与和解，这种对于二丹来说好像过于平淡和普通的东西。
但是，有没有可能，这就是二丹？
他们在《瑞士军刀男》里，就是用一个极其古怪的外壳，讲了人类的孤独和救赎。那也很像他们的故事：两个怪人，本来丢在哪里都会被人侧目，可是因为碰到了彼此，一起瞎捣鼓，竟然拍出了这么神奇的电影，竟然被这么多人喜欢。
《瞬息全宇宙》是爱与和解，又不光是爱与和解，它是说，人怎么通过和别人的联结，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找到自己在宇宙里的位置，它是说，“因为和你靠近，我知道我该做什么，想要去哪里，自己是谁。”
瞬息全宇宙 (2022)
或许有人觉得没意思。但人类几千年的历史，其实真就只做了这么一件事：互相联结。
先是拉帮结伙采果子、打野兽；然后像一群群蜜蜂一样，把家垒起来，一个人的家搭在另一个人的家上；后来又弄了个什么互联网，把一个一个头像全连成网，星罗棋布，像银河系，或者麻子脸。总之是变着花样把人与人联结起来。
什么成就啊，追求啊，有可能追到最后越追心里的空洞越大——看看历史上那些极尽虚无折腾自己的名人就知道了，没用。到最后，人类留下来的，只有这些联结。
上：瑞士军刀男 (2016)
下：瞬息全宇宙 (2022)
如果你认为人与人的联结是没意义的，那么确实，整个人类历史都没什么意义。它反而充斥一大堆无意义又低效率的沟通，跟别人说着1+1=2的道理，还要小心翼翼，劳心费力又平白给人带来挫败感，还不如做在线看吧一块石头清静。
但是如果，你也和二丹一样，碰到自己灵魂的另一片，不管那一片是朋友、家人还是恋人，你一定不会觉得那没意义。
Daniel Scheinert & Dan Kwan，《瞬息全宇宙》幕后照
Photo by A24
什么当下点滴之类的，说起来是蛮俗气的。但经历过的人会懂，那种因为人和人之间的联结，而安定、确信、内心充盈的感觉，足够打败“人间不值得”的虚无感。
不多说了，祝你和二丹一样，找到你灵魂里的伴儿。
参考资料：
1/ AVClub.com-How Everything Everywhere tapped the zeitgeist to become one of this year's buzziest films
2/ RollingStone.com-Twerking, Time Warps and Tenacious D: A Viewer’s Guide to the Daniels
3/ IssueMagazine.com-SWISS ARMY MAN Daniels in conversation
4/ HeavenRaven.com-《媽的多重宇宙》導演丹尼爾雙人組 Daniels：就是想拍出市場上前所未見的電影，還有塞點你大腦不允許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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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宇文北
编辑
／苦丁茶
排版／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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