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由杨紫琼主演的奇幻电影《瞬息全宇宙》在各个社交平台被广泛讨论，引起了很大关注。这部由美国独立制片公司A24出品的电影，制作成本仅为2500万美元，上映两个月，目前北美票房收获5200万美元，成为A24在北美票房最高的电影。口碑方面，该片在IMDb暂时获得8.5分佳绩，目前位列IMDb佳片榜250的第64位。

影片故事讲述开洗衣店的中年华裔女子秀莲（杨紫琼饰）生活一团乱麻，一次意外发现世界存在平行宇宙，邪恶力量已在多个宇宙中蔓延，世界即将毁灭，而她被另一宇宙的老公（关继威饰）认为是唯一能够拯救世界的人。

杨紫琼在《瞬息全宇宙》中饰演秀莲。

《瞬息全宇宙》故事天马行空，极具想象力，这延续了关家永和丹尼尔·施纳特两位导演兼编剧一贯的风格。2016年，两人曾自编自导了《瑞士军刀男》，讲述一个被困荒岛的男人，发现一具能放屁、吐口水、充当指南针的尸体，最后在尸体帮助下离开荒岛的故事。《瞬息全宇宙》的剧本写于《瑞士军刀男》上映之后，大概写了三年多。在刚开始，华裔导演关家永就做好了准备，要么电影彻底失败，要么制作出自己引以为豪的东西。最终，两位导演用最少的预算完成了这部复杂多义又饱含情感的电影，它充满了更大的主题：中年危机、代际创伤、自我牺牲和对平行现实天马行空般的探索。

预算低，导演曾想让自己亲妈出演

关家永和丹尼尔·施纳特从一起拍摄短片算起，已经合作十多年。两人在加利福尼亚州的西米谷买下了一栋2008年经济危机爆发时破产的办公楼，当作电影工作室。他们想把钱用在刀刃上，拍电影同样如此，他们善于以低成本创造出高效的拍片方式。

关家永和丹尼尔·施纳特在《瞬息全宇宙》拍摄现场。

两人时常在思考：为什么要写《瑞士军刀男》这部电影，为什么要拍一部只有两个人在荒岛上的电影？他们当时的部分逻辑是，如果电影拿不到投资，也许只能筹集几千美元，“最坏的情况，我们会自己出演。”

实际上，在写完《瞬息全宇宙》剧本之后，导演之一的关家永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实施B计划，把预算削减到原来的10%，实在不成，就让自己的亲妈出演女主角。

好在电影获得了制片公司A24的投资，还邀请来了杨紫琼出演，不过影片预算还是有限，拍摄过程中，导演只能紧衣缩食，最大限度地节省成本。片中有一场比特悠悠戏致敬了《2001太空漫游》，在热狗肠手指人宇宙中，热狗肠手指猿人灭绝了正常手猿人。那场戏出现了很多猿人，但剧组限于成本，只做了两件猿人服装，导演丹尼尔·施纳特便一人分饰多猿，在山上跑了一天，最后通过后期合成了成片中的镜头。

《瞬息全宇宙》中猿人的部分镜头致敬了《2001太空漫游》（上图）。

两位导演曾经做过很多音乐录影带，但经常遭到甲方的拒绝，以至于他们空有大量天马行空的想法而不被认可，他们想把这些想法都放到电影中，“这样就可以把蕾哈娜拒绝的东西都用上”，其中包括热狗肠手指、料理浣熊王、用作致命武器的腰包、有知觉的石头等，所有这些创意都受到了观众的喜欢，他们看完电影后起立为影片鼓掌。

电影在即将杀青的前一天，因为新冠疫情被迫停拍。一些不同角色共同出镜的镜头，其实是演员们在不同的地方补拍后，通过后期处理完成的。导演都不在现场，而是以视频会议的方式执导完成。

“如果杨紫琼拒绝，这部电影就死了”

在最早的剧本中，两位导演是以成龙为原型写的角色，但后来因为创作和选角遇到瓶颈，转而将妻子作为故事的主角。“我们有非常坚强的妈妈和奶奶，我们自己也是非常温和温柔的男人，我们一切换角色，故事便以完全不同的方式开场，丈夫和妻子的关系更加相关了”，导演关家永说。

随着修改后的剧本完成，两位导演意识到，除了杨紫琼，地球上没有人能出演妻子这个角色。“如果她拒绝了剧本，那这部电影就死了。”关家永说，选择杨紫琼，动作只是一个重要因素，但这个角色是有很多面的，有戏剧、喜剧、身体幽默等，除了她，没有人能做所有这些事情，她的出演会彻底改变这部电影。

杨紫琼读完剧本之后，被深深打动。她看到片中的超级英雄竟然是一位平凡的亚洲移民女性，“我们每天都与她们擦肩而过，这些妈妈、阿姨、奶奶去超市或唐人街，我们从来不会关注她们，因为她们一心只想回家之后给家人做饭，为孩子或丈夫做事，所以我有这个机会来饰演她们，给了这样的女性发声的机会，这很棒”。之后，她又看了两位导演拍的《瑞士军刀男》，也完全被迷住。

杨紫琼饰演的秀莲在片中多元宇宙中有不同身份。

电影中，杨紫琼饰演的秀莲在现实宇宙中头发蓬乱，有几缕白发。而在其他多元宇宙中，她是基于杨紫琼本人的电影明星、京剧演员、武术大师、厨师、热狗肠手指人等，从中国传统戏曲头饰，到古装扮相，再到丸子头，整部影片中，服装造型师总共为杨紫琼做了40多套发型。

发型设计总监安妮萨·莎拉泽说，她的一些灵感来自杨紫琼现实中的拍片经历。在其中一个宇宙中，秀莲是一个电影明星，出现了很多她走红毯出席的镜头，这其实是杨紫琼参加《摘金奇缘》首映式的影像。

向《红番区》《功夫》《花样年华》致敬

关家永和丹尼尔·施纳特两位导演邀请特技指导蒂莫西·尤里齐为影片的动作把关，他们已经合作了11年，包括《瑞士军刀男》。蒂莫西·尤里齐很熟悉两位导演的拍片风格，花了几周时间与导演一起将场景可视化，根据两位导演自己表演的动作来设计一些打斗场面，然后基于这一参考来构建动作序列，增加特技和反应。

两位导演试图找到能给影片带来香港风格的动作指导，寻找过程很难，最后在视频网站上找到了一对兄弟，他们拍的短片让导演大吃一惊。他们来自加州的橘子郡，虽然没有接受过正规训练，但很有身体天赋和创造力，可以把所有功夫电影经典镜头都背下来。

布莱恩·李和安迪·李在片中奉献了很多精彩的打斗场面。

这对兄弟就是片中和杨紫琼为了争夺税务审计员的奖杯而大打出手的两个人，分别叫安迪·李和布莱恩·李。前者在漫威电影《尚气与十环传奇》中饰演死亡商人，后者则在《尚气与十环传奇》中担任了动作特技。

兄弟两人特别崇拜杨紫琼，每天到片场都像做梦一样。为了保持身体状态，两人之前从未沾过酒，直到杨紫琼给他们倒了一杯香槟。从此之后，两人便开始炫耀：“杨紫琼是第一个给我们倒酒的人。”

关继威饰演的丈夫在片中用一段精彩的杂耍式打斗镜头向成龙致敬。

特技指导蒂莫西·尤里齐和这对兄弟一起搭档，设计了片中的动作戏。很多动作戏都是向香港电影和成龙致敬。比如，饰演丈夫的关继威在国税局和保安的那场杂耍式打斗戏，就是致敬了成龙的经典动作片《红番区》，只不过将衣服换成了腰包；妻子秀莲有一个“金鸡独立”的动作，就是致敬了30年前杨紫琼在《警察故事3》中的经典动作；楼梯打斗段落致敬了周星驰的《功夫》；师父用饼干教秀莲功夫的段落，致敬了《一代宗师》；秀莲成为打星的宇宙中，她和韦蒙在巷子里的镜头完全复刻了《花样年华》；就连女主角秀莲的名字，也是在向《卧虎藏龙》中杨紫琼饰演的俞秀莲致敬。

《瞬息全宇宙》与《花样年华》剧照对比。

每拍摄一个动作场面，导演都会给出一个大概的时间，比如这个打斗场面会持续60秒，但动作团队会做一个四分钟不间断的动作预演。导演关家永说，这种搭配真的很棒，整个剧组在预算有限的条件下完成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如果给他们更多的钱，想象一下他们能达到什么样的效果。”杨紫琼甚至说，这让她想起了早年在香港拍摄动作片的经历。

5人团队自学完成500个视效镜头

《瞬息全宇宙》虽然是一部独立电影，预算很低，但在拍摄过程中，两位导演却能天马行空，不断发挥出好的创意。影片有将近500个视效镜头，几乎全部都是由5人为核心的团队完成，特效团队成员中没有一位是科班出身，他们几乎都是边在网上自学免费教程边制作，就是这样在疫情期间窝在卧室中将之做了出来，最后的视效反而更符合影片的邪典风格。

片中，秀莲有个高速穿越很多宇宙，最终到达想去的功夫宇宙的段落。两位导演很早就知道，这个段落一定要出现在电影中，导演关家永就找了一台小的口袋型4K摄影机，不论走到哪里，都会随手拍一下。穿越过程中，纽约的街景镜头，就是他走在纽约街头拍摄的，调整快门角度与快门速度，设定成超级模糊模式。

关家永拍摄了大量类似的库存影像，把所有素材剪在一起，放在那种像在百元商店淘来的LED屏上。然后，让杨紫琼坐在LED屏幕前，导演先自己示范演给杨紫琼看，再由她演出，假装正在穿梭过去。最后将所有影像连在一起，交给视觉效果部门做后期。

杨紫琼在片中有各种天马行空的造型。

片中还有一个镜头，杨紫琼第一次发生宇宙跳跃时，她和另一个宇宙中的自己产生了连接，坐在办公椅上向后飞驰，并穿过一扇橱柜门。这个镜头有趣的地方在于，100%是摄影机拍摄的实际画面，没有任何特效。实拍过程是，导演将摄影机快门开到最大，营造出很漂亮的光线，然后推着杨紫琼，慢慢穿过办公室，她必须以慢动作演出惊吓的样子，剧组还在她身后藏了一台吹风机，她就以慢动作在小推车上被推行，最后再把镜头加速，就变成真的在这个空间中向后飞去的感觉。

两位导演对于特效的核心理念是，一切的视觉效果必须是基于故事的发展，视觉效果决不能凌驾于故事之上。电影中的特效不是特别完美，但很符合这部影片的风格。

新京报记者 滕朝

编辑 黄嘉龄

校对 贾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