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绯飞

明晚，《特战荣耀》就要迎来大结局，一路环绕这部剧的争议和关注，终于要随着故事一起落幕了。

虽常伴争议，但《特战荣耀》仍是成功的。自播出后的第四天起，《特战荣耀》就一直稳稳坐在骨朵全部剧集榜首位直至今日，原本“小众”的军旅风，这次是结结实实地刮了起来。

这股“军旅热”也反馈在了观众的“入戏程度”上。几天前，观众还在为吕小天（蒋龙饰）的牺牲而要给导演“寄刀片”；几天后又为猎豹特战小队成功剿灭“红蝎”贩毒集团而拍手称快，徐纪周微博评论区对他的称呼也从之前略显生分的“导演”，换成了亲切的“粥粥”。

巧的是，这一称呼和男二萧云杰对战友周子健的称呼同音，而剧中萧周二人“相爱相杀”的关系似乎也随着这个称呼被延续到了徐纪周与剧迷之间——这厢得知观众为吕小天意难平，那边导演便立刻发微博“跪接刀片”。然而跪虽跪，站起来的徐纪周仍不忘初心，对于记者“创作是否会受观众影响”的问题，回答得坚决且毫不犹豫：

“拍戏，还是要忠于自我。”

这种自信与孤傲，与男主角燕破岳如出一辙。“可能我自己的内心一直比较拒绝成长，”徐纪周道，“前几天有人说我的男主角都是30岁上下，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感觉，我觉得这好像就是我自己精神世界的投射。”

“燕破岳姓杨”

燕破岳这个人物，耗费了徐纪周不少心血。

“当时看过原著后，我就觉得它网络文学的特质太明显了，”徐纪周解释道，“它的单章节写的特别爽，但不太顾及整体的人物关系和人物成长，总体来说是有些碎片化的。”为了让原著小说脱胎换骨，成为适合影视化的剧本，徐纪周和自己的老搭档、《永不磨灭的番号》《红海行动》编剧冯骥一起将原小说拆解，重新设置人物成长弧线、替换无法影视呈现的桥段，重构一个保留原著“爽感”，又不会过于悬浮的特战世界。

在改编途中，怎么把燕破岳这样一个典型“兵王流”爽文男主往回“拽”，徐纪周想了不少办法。

“我也看到一些观众的反馈，可能觉得燕破岳刚开始太拽，除去爽文的底子不说，这其实也是有逻辑的。”徐纪周表示，设定中，燕破岳自小接受军事训练，许多新兵连甚至战斗班的训练科目他早已完成，并且做得十分出色。“这样一个成长经历和见识都和别人不一样的天之骄子，你让他去走往常那种普通人入军营磨炼的路线，是不成立的。”

“这个故事的核心不是讲一个兵王怎么成长，而在于个性和共性之间的矛盾，就好比燕破岳刚进猎豹时，八人作战小队讲究的是协作，老美有句口号叫“慢就是快”，硬快会出问题，但燕破岳不愿意慢，他不要稳只要快，矛盾就这样产生了。个人英雄主义和集体主义怎么融合，这是《特战荣耀》最想探讨的。”

为了让燕破岳的成长更合理，徐纪周不仅加入了战后PTSD情节，还将原著中燕破岳的花生恐惧症，改为儿时被毒犯绑架造成的幽闭恐惧症，燕破岳“变强”的执念也来自于父亲自小的教育。“原生家庭和心理创伤对人的影响是很大的。你看《蝙蝠侠》，干什么都绕不开他父母去世这件事，我也想在国产影视剧中尝试探讨一下。”

“其实拍这段的时候还是收着了，只有燕破岳在卫生间那段把光线做得半明半暗，把他放在阴影里去拍。后面去探望老兵的那段还是拍得亮堂堂的，不然真正的PTSD是很恐怖的，拍出来会非常压抑。”

相信观众都看得出来，剧版燕破岳身上带有很鲜明的杨洋的影子，徐纪周更是表示，“燕破岳我就贴着杨洋去做的。”

“我一直觉得演员和角色之间有种宿命，一个角色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谁也拿不走。所以我坚持角色‘谁演跟谁姓’，一个角色交到演员手里就要根据这个演员去调，要具备演员自身性格中独特的魅力点，这样一来演员完成的角色就会具有不可替代性，让观众想象不出来他换一个人演是什么样子。”

能让徐纪周这样放心调整人物的另一大因素，在于杨洋本身与燕破岳高度相似的成长经历和性格。“杨洋他从小就是鹤立鸡群的，就像燕破岳一样，他习惯了优秀。同时他也经历过很多质疑，可以说一直在争议中成长，但他的自信没有被争议淹没，因为他还是很优秀，记动作、做打戏永远是组里最快最漂亮的。他身上那种因强大而来的优越感，和燕破岳是相通的。”

“所以，燕破岳，就得姓杨。”

军旅版《灌篮高手》

“其实最初做这个故事，人物关系我是按照《灌篮高手》弄的。”

徐纪周用在网上学到的流行词“中二”来定义《特战荣耀》的氛围：“我这部戏就希望塑造一个男性的乌托邦，热血和中二就是这个理想国的风格。”

“我自己的中二时期，特别喜欢《灌篮高手》，里面一场又一场的比赛、一次又一次的对抗、越来越强的对手都让我血脉贲张。”徐纪周将《灌篮高手》的对抗感放到了猎豹突击队，“猎豹的每个人都很强，包括个性。强大的人都是谁不服谁的，所以进入猎豹后你会发现没有连长、范班长那样的‘妈妈’了，只有秦峰这种‘严父’，他可能心里是向着你的，但他也很骄傲，不可能向你低头。”

为了最大程度释放演员的热血，徐纪周没有选择用摄像机去限制演员的发挥。“我特别讨厌告诉演员你该往哪走、该怎么拍，太假、太僵。我就希望演员随便演，我只给一个临界点，别出画就行，剩下的随便他怎么演，我用摄像机去辅助，只刷剧网要把演员的表演记录下来就行。”

由于剧组大部分的取景地都在森林、沙漠等较为艰苦的环境，无法上架子、弄轨道，再加上徐纪周不愿让摄影机限制演员，因而全剧采用手提镜头拍摄，结果镜头的抖动让屏幕前的观众“晕了”，5G冲浪的徐纪周又迅速在微博发文道歉解释。

“有时候演员演得热血，氛围感染得摄像也跟着激动，喘大了，镜头就有点晃了。观众的观看环境和观看设备都不同，这点是我考虑不周，但我自己拍得还挺爽的。”

然而《特战荣耀》的热血感染了演员、感染了摄像，却没能透过屏幕感染到一部分“较真”的观众，对于在军旅戏里讲中二热血，他们持的是质疑态度。

对此，徐纪周觉得《特战荣耀》有些“播不逢时”。

“最开始平台找我做这个项目，是因为当时《战狼》和《红海行动》火了，他们认为电视剧市场也需要一个同类型风格的热血军旅戏。” 2019年杀青后，因为重重审查，原计划于2020年上线的《特战荣耀》一直到2022年的4月才与观众见面。“如果能按原计划播出，效果可能会比现在更好。那时大家整体情绪还是很乐观的，觉得咬咬牙很快就会抗疫成功，对于热血励志的东西可能会更有共鸣一些，但当下的观众情绪已经不是那时的情绪了，整体都处在一种焦虑和迷茫中，可能这样一个热血故事放到现在，大家就没有那么相信了。”

“影视生产具有滞后性，这也是无法避免的。”徐纪周道。

“做一座不会走的钟”

作为《使命召唤》的20年老玩家，徐纪周自己其实对观众所说的那种“晕”并没有很深刻的体会，相反，一定程度上的晃动在他看来是营造沉浸感的重要元素。

除了晃动有呼吸感的镜头，猎豹选拔赛中大量的第一视角画面也让这部硬核的军旅剧带上几分游戏感，这在国产军旅剧中实属罕见，#特战荣耀带你玩真人吃鸡#话题一度登上热搜。

“不是像吃鸡，我们选拔赛场地就是按P城搭的，有钱我还能搭得更像。”徐纪周表示，将猎豹选拔赛打造成游戏风，是在项目之初就已做好的打算。“我一直认为3A游戏（指开发成本高，开发周期长，消耗资源多的大型游戏）的发展是超过电影的，不论是它的画面表现方式、它的镜头语言、它方方面面的应用等等，因为它不受演员之类客观条件的限制。拍摄间隙有空我就会把新出的3A游戏打一打，看看发展到什程度了，能把游戏的东西反过来应用到影视剧里，我觉得是很好的。”

徐纪周总是喜欢在项目中尝试新的东西，譬如《特战荣耀》的游戏感、下部戏的科幻风，以及他一直想做的《王国》式的古装剧，他将这种尝试定义为“忠于自我的表达欲”。

“其实我在现在的很多电影里已经看不到以前那种很旺盛的表达欲了，”徐纪周道，“比如漫威，完全被流量、数据、粉丝诉求裹挟，生产一些流水线产品，在我看来是创作者表达欲的一种丧失。”

“我从不会去追潮流，或者说追市场，市场变化多块啊，你追也追不上，挺大岁数了，觍着脸去迎合市场迎合不上不叫人笑话了？都说老导演应该像一个不会走的钟表，指针永远停留在某一时刻，一天总有两次是准时的。追不上潮流就不必去追，反正潮流总有一天会转到你。”

对于徐纪周来说，他这座不会走的钟，指针停在了“表达欲”上。

“我会不断用新的环境、新的演员来刺激自己，拍每部戏都要找到新的兴奋点。就像拍完《特战荣耀》我已经被掏空了，短时间内再拍军警，肯定不会超过《特战荣耀》，所以说哪天我再拍军警，一定是找到了新的、我想表达的、想尝试的东西才会去碰它。”

“一个创作者能存活多久，取决于你想说的话有没有人愿意听，当你的表达没有人听了，你的创作生涯也该结束了。起码我现在拍的东西还有观众愿意看，那就说明我这座钟，还没被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