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片已死?
“这部香港僵尸电影在新时代最后的挽歌,为每个人心中还没有做完的僵尸梦轻轻地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香港电影”曾经神一样的存在,伴随着无数8090后走过了一整段物质匮乏,精神饥渴的青春。而香港僵尸片的跌落神坛,不禁让人暗叹一句:香港僵尸片为啥不火了?
一身黄色的太极袍、戴着八卦巾,身边总有两个徒弟:一个叫秋生,另一个文才;
一把桃木剑,几道黄纸符,剑尖一挑,单脚一跺,出手就是“正宗抓鬼范儿”;
你一定认识盛名已久威风八面的“僵尸克星”林正英。
林正英的出现一手缔造了港片中的“僵尸片王朝”。如同李小龙的功夫电影和周星驰的喜剧电影,林正英成为自带体系的僵尸电影人。
香港僵尸电影因他而起,也因他的离去而衰落。
有人说,林正英堪称“史上最让人有安全感的男主角”。每当九叔出现,无论多恐怖的僵尸你都不会害怕。
如果说,《僵尸先生》是引起僵尸热的先河,然而,《鬼打鬼》的成功,是引起洪氏制作《僵尸先生》的催化剂。
一天,刘观伟想自己拍一部电影,而洪金宝历来喜欢提拔兄弟,二话不说便答应了,还让他全权负责这个影片。
刘观伟花了一年的时间筹备,其中稀奇古怪的故事来源于他的伯父,因为他的伯父是一个真正的茅山道士。
剧本创作完成,在多方意见修改下,最终版本敲定。
嘉禾投资450万让他一试。最初制作期里,嘉禾管理层对于《僵尸先生》行情并不看好。为拍摄《僵尸先生》花费成本850万,而当年嘉禾老板何冠昌和洪金宝预计本片最多能卖600万。
结果,这部被预言将要亏本的《僵尸先生》光香港公映票房就超2000万,位列当年票房榜第五名。更在当年的香港电影金像奖上收获了12项提名。
僵尸电影和林正英的黄金时代,开始了。
此后的两年内,《僵尸先生》的导演刘观伟又接连推出了《僵尸家族》和《灵幻先生》,打造“僵尸先生三部曲”,由此带动了港产僵尸片的一股创作热潮。
作为系列的终结篇,《灵幻先生》斩获1900多万的票房,为这一系列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01
有人说,林正英一个人可以串联起一个“香港僵尸电影宇宙”。
1995年,香港亚视为了对抗TVB,斥资百万邀请林正英出演电视剧《僵尸道长》。
这是林正英首次将僵尸题材搬到电视领域,也是亚视电视史上的一次重要破局。
事实证明,林正英没有让亚视高层失望。《僵尸道长》的出现,却让这一题材起死回生,焕发出新的魅力。
次年,亚视再邀林正英出演《僵尸道长2》,并计划将这一系列打造成三部曲。却没想到,就在1997年的11月8日,一代僵尸道长林正英因为罹患肝癌与世长辞。
林正英的突然辞世,导致香港亚洲原本在筹备中《僵尸道长3》胎死腹中,1998年亚视为了纪念林正英先生,推出一部《我和僵尸有个约会》,主角也变成了万绮雯饰演马小玲。
02
《我和僵尸有个约会Ⅱ》凭借其强大的剧情,成就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收视神话,击败当年TVB大剧《创世纪》。
剧中,僵尸不再是一个个冷硬如尸体的怪物,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他们除了吸人血,有獠牙外,跟人没有任何差别。
他们同样有人的纠葛,人的情感,人的苦恼。
《我和僵尸有个约会》有句台词,山本一夫说:
“僵尸为了生存所以吸人血,但却能给予人不老不死的生命。人杀人,常常都是为了微不足道的理由,你说做僵尸好还是做人好?”
山本一夫在家中躲了许多年,累死了妻子,妻子死后受不了亲人离世的打击,咬了女儿,父女反目成仇,最后他只能以所谓的“把全世界的人都变成僵尸”为目标,来弥补自己内心的空虚。
堂本静是这几个僵尸里面唯一一个“心甘情愿”变成僵尸的人,他爱山本未来,所以愿意被她咬,尽管金未来不敢爱他。
将臣,身为与天地间第一个僵尸,发现如今的人类也有着不该被磨灭的优点,只是他爱上了女娲,只能为女娲而战。
这里没有绝对坏的僵尸。相反,人类有时比僵尸更可怕。
比如童年阴影代名词“平妈”——因为过分溺爱儿子,觉得隔壁舞女玷污了他,便杀害无辜路人。
这一种仇恨变成一套合乎逻辑的理论:人多了僵尸就是怪物,僵尸多了人就是怪物。
在这个世界中的爱情更显复杂,也更令人纠结。
在整个《僵约》系列中,马小玲,况天佑和王珍珍的三角恋。
第一部王珍珍先爱上况天佑,况天佑却顾虑重重,因众人的极力撮合和不愿意伤害珍珍的初衷,况天佑接受了珍珍。后来在相处中马小玲和况天佑互生情愫,同样因为珍珍,他们极力克制。
即便如此,马小玲和王珍珍依然是好朋友,三个人无时无刻不再为对方着想。
第一部结局,马小玲为爱下地狱。临死前,她对况天佑说: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在一个僵尸的怀里看月亮。
第二部中由于第一部他们改变了60年前的历史,况国华是况天佑的儿子,一开场就和王珍珍是男女朋友,马小玲对况国华渐生情愫,后来况国华意外身亡,况天佑出场,他们三人纠缠到最后,还是不忍伤害彼此。
王珍珍临死前的那一句:不爱我就别咬我。既是对这段三角恋无私的总结。
每个人都能为了自己在意的人牺牲,王珍珍为了让山本一夫收手,宁愿以自己为代价;马小玲为了能让况天佑发挥最大的力量,宁愿自杀来激发他的潜能;
自私自利的山本一夫,为了女儿的幸福,宁愿选择回到六十年前赴死;连平时斤斤计较、市侩小气的金父未来都能在关键时刻,挡住炸药通道,舍身赴死。
我们的心里,鬼都是坏的,都是会害人的,都是很恐怖的。但这里却给了我们鬼的另一面,也就是他们并非都坏,也都是有感情的。
《僵尸先生》中的女鬼董小玉,只因秋生给她上了香便爱上了秋生,然而人鬼殊途,他们最终无法在一起。
当林正英要除掉小玉的时候,秋生也站了出来求师傅放她一马,终归是人鬼殊途,该离开的,还是要离开,只留下那曲:
“她的眼光,她的眼光,好似好似星星发光......”
你看,即便变成僵尸,他们也永远摆脱不了人性。
以往恐怖片中只象征“恶”,对外界没有感知的鬼,在这里,他们或因仇恨,或因家庭,或因爱恋放不下。
或许,世界上本没有鬼,也是因为人的感情至深,才会产生了所谓的鬼。
03
《僵尸家族》里面,我们都被小僵尸和小女孩的友情感动过。
当大人们都害怕僵尸,都想除掉僵尸的时候,孩子绕滚影视的思想是单纯的,企图用友爱来给小僵尸带来温暖。
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小僵尸什么也不懂有样学样的跟着小女孩做一样的动作。
后来小女孩看到了电视上有关“小人蛇”的报道,在她看来,后院里的小僵尸就是小人蛇。
于是心生可怜,觉得他又冷又饿,还见不得光,时时刻刻担心会被警察叔叔抓走。
她偷偷的去冰箱里拿新鲜的水果,食物去给他送。
后来他的父母僵尸要伤害小女孩的时候,他上前阻止,不让他们伤害自己的朋友。
最后小女孩还和小僵尸握了手,这画面让人们突然之间就被感动到了,原来爱是不分物种的。
于是,我们终于意识到,童年时觉得恐惧害怕的所谓“鬼片”,其实是融合了灵异、喜剧、功夫等多重电影元素,内核里更是充满着人性的温情与爱。
治鬼之术大胆创新,对“鬼”赋予人性也做到了极致。
林正英自导自演的《一眉道人》里,加入民间“养鬼”之说,道长与小僵尸情同父子。
他提出了鬼也有好鬼,有情有义,相较于人,“却是集贫贱、悲哀、衰败、灾祸、耻辱、惨毒、肥臭、伤痛、病死等十八个灾祸于一身”。
他像个孩子一样,被道长养在身边,犯了错,会找两位师兄出主意;眼看没辙,还会主动找师父拍马屁,又是点烟,又是撅屁股准备挨打。
除了可爱,小僵尸还是个小机灵鬼。
看到师父下衣失踪,在修女们面前有苦难言,他便扛着木板当掩护给师父拿裤子。当师父与厉鬼交战时,他还是左膀右臂,顶着小木桶丢炮仗。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积极的人情味,才让我们在看电影的茶余饭后,有了更多的安心和回味。
但是僵尸片的风光不过是昙花一现,太多劣质的如法炮制,让观众对僵尸题材逐渐厌倦。
随着赌片和武侠片成为港片“新宠”,僵尸片在大银幕上逐渐没落,1997年林正英去世,“僵尸片已死”几乎已成公论。
04
怀旧情绪使然,僵尸题材在香港不是没出现过,但票房和创意均令人失望。
2003年徐克监制的《僵尸大时代》,连公映机会都没能拿到,只能做成DVD在海外发行,林超贤导演的《千机变》,票房虽好口碑极差,对西方吸血僵尸片的复制,被认为是“血统不纯”。
重启香港僵尸片,麦浚龙有意开创一种现代体裁,用观众的话来说,是“港式题材+日式恐怖+美式血腥”。
“现在拍僵尸片,有意思吗?”那年,27岁的麦浚龙找到60岁的陈友,力邀他出演电影《僵尸》时,已经远离香港影坛近20年的陈友如此问他。
只不过想向香港传统僵尸片致敬的麦浚龙,彼时也没料到,《僵尸》上映两年后,会在香港影坛刮起一股“僵尸片复兴”的风潮。
当年与林正英、许冠英组成僵尸片“黄金铁三角”的钱小豪、钟发、楼南光等一帮僵尸片“铁脚”,再加上老戏骨卢海鹏、鲍起静、惠英红,每一个面孔都代表地道的港片港味。
九叔和阿友两位道士一邪一正,小豪和梅姨也是两个极端,前者伤害自己,后者伤害他人。甚至就连阿凤母子和尸鬼组合都有着惊人的相似点,影片利用亦同亦异来塑造人物形象,并利用其矛盾和复杂的情感表现出来。
这不禁让我们产生思考《僵尸》这部影片所描述的往生往死的主题:
生的人没有勇气活下去,死的人却又被执念赋予了新的生命。
这便是僵尸的产生,也是人的执念。
导演麦浚龙并没有在影片中强调谁是善谁是恶,因为它不重要,这就好像在诠释佛教中所歌颂的“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善与恶,佛与魔,并非绝对,全因执念。
就是这样一代香港人,迎来送走了那些经典电影,缔造了香港电影的黄金时代。
执念不存好坏,只存深浅,执念太深,物极必反。
《僵尸》结局那段臆想镜头,暗示了港片现状:
老式港片风光不再,但仍有一帮人坚持。
片尾字幕上还写着:“音容宛在:林正英。许冠英。”就连电影主题曲也是耳熟能详的《鬼新娘》。
确实,这部香港僵尸电影在新时代最后的挽歌,为每个人心中还没有做完的僵尸梦轻轻地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参考资料:
[1]《香港僵尸片,到底为啥不火了?!》,咪咕视频
[2]《从传染病到僵尸片:娱乐、奇观与政治》,新京报书评周刊
[3]《30年前的顶流,可惜再也不火了》独立鱼电影
[4]闫玉山.《香港僵尸电影探析》[J]. 电影文学.2009
[5]翁志文.《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香港僵尸电影研究》. 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02
[6]李冬琴.《西方僵尸影片的美学透视》.考试周刊.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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