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柳莺

骨子里浪漫到死的法国人,总是在影视作品中对“爱情”二字进行着孜孜不倦地探索,《好梦一日游》亦不例外。在这部伤感中饱含浪漫,唏嘘中又不失幽默的电影中,导演兼编剧尼古拉斯·贝多斯向我们展现了情感从萌芽到开花,再到逐渐消退枯萎的过程。看似轻盈的喜剧外壳,包裹着诸多令人无奈甚至心碎的瞬间,从看似无伤大雅的玩笑,到对婚姻本质的严肃探讨,《好梦一日游》提供了一个兼具商业性和艺术性的情感类影片的创作范本。

故事的主角维克多是一位漫画家,已到耳顺之年的他和妻子玛丽安育有一子。儿子早已独立生活,事业也颇为成功。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维克多和妻子间的隔阂却越发明显:相伴二十五年后,并非有原则性的不合,只是生活冲淡了激情,如此而已。玛丽安想要分开,维克多无力回天,只得悻悻搬离他们共同的家。此时,儿子给他的一份邀请函成为其情感的救命稻草——一家致力于重构美好回忆的角色扮演公司,可以满足客户的定制需求,让其沉浸式体验自己想要经历的生活。维克多希望回到自己与玛丽安相遇相知的那家里昂小酒馆,让自己苍老的心灵重新振奋。

角色扮演公司的老板安托万是维克多的读者,后者的漫画曾给了少年时期的他带来极大的振奋。为了致以谢意,他请来了自己的红颜知己,演技超群的玛戈来扮演青年时的玛丽安。于是,在一场精心布置的重温历史的角色扮演大戏中,维克多拾起回忆中的点滴碎片。在片场可随意控制的柔光下,他再一次陷入了恋爱:或是与玛戈,或是与她扮演的玛丽安。与此同时,不断涌现的回忆给执意追求个人幸福的玛丽安带来错综复杂的情感,挣扎在旧情与新爱之间,她经历着短暂的情感失重……与这对老年夫妇形成对比的,是玛戈和安托万这对青年人的纠葛,他们之间你退我进的博弈,在某种程度上可被视作玛丽安与维克多的镜像,他们是彼此的前世今生。在一场场戏里戏外的多巴胺漩涡中,他们每一个人都审视着自己和彼此的情感纽带,以期能够做出真正遵从内心的选择。

本片在编剧上的高明之处,在于其毫不按照顺序发展,而是在通过不同时间点间的跳转,完成对过往和今日的对比与描摹。角色扮演场景如同戏中戏一般,为人物自由地在回忆与当下的穿梭提供了可能性。模拟戏剧空间里的假戏真做,也为两组人物各自的情感发展、纠缠,搭建了迷人的舞台。通过剪辑,剧本多重线索进一步交织在一起,你情我愿的恋爱,本就不是一句两句可以说清,时空的重叠、错乱,加重了剪不断理还乱之感,为观众带来无限解读的可能。

当扮演青年玛丽安的玛戈同时出现在维克多和安托万面前,四个人原本毫不相关的情感瞬间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纠缠——老年夫妇能够在大半辈子的相互陪伴之后重新找回爱意,年轻恋人又能够在相爱相杀的消耗中,尽可能地将情感延长?又或者,一段恋情的保质期的长短,本就毫不重要。两个人在特定的场景、特定的人群,甚至特定的光线下相遇、相爱,不考虑天长地久,也许已经是最好的结果,用玛丽安的话来说,共同生活了二十五年,可以算作小有成就。借片场重温旧梦也好,趁时间旅行力挽狂澜也罢,《好梦一日游》里,情感是一场宣誓,更是一场游戏。这一点,大概没有谁能比法国人看得更清楚的了。